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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忽然!刀光一闪,血光乍现,半截手臂凌空飞起,一阵金属破空之声随之在黑夜中突响……又一枚袖箭从断臂下破袖而出。由于断臂先前已被刀锋削落,所以从断臂下发射出的袖箭也失去了准头,只能含恨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原来,这黑影的左右手臂下各藏着一个暗器机簧。现如今他的右臂被废,左臂也被人砍断,刚才最后垂死的一击已将他的希望完全破灭!此时的他面如死灰,闭上眼睛放弃了抵抗。

谢京看着万开山,明锐的目光中透露出赞许之色,紧接着眼角一扫,用没拿剑的那只手,指着黑影历声喝道:“搜他的身,关进地牢!”

这里没有光,也没有窗户,太阳的光线与这里永远绝缘。这里虽然不是坟墓,但却像个坟墓,坟墓里有个不是死人,却又像个死人的人。这人的呼吸已极微弱,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舍不得一下子就将它吞吐完。偶尔会有几滴顽固的地下水自石壁顶端滴下,冰凉的水滴溅在奄奄一息躯体上,令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还没有死透。

坟墓一角的石门被打开,谢京擒着火炬从石门外走进了这间坟墓般的地牢。

地牢中间竖着个火盆,谢京将火炬扔在火盆里,盆里的燃料顿时凶猛、旺盛地燃烧起来,闪耀的火光将整间地牢都染成了嫣红色。火盆后面是张铁架,快死的人就被锁在这张铁架上,这人垂着脑袋,他全身上下都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到处都粘满了血污。在火红的光线中,他看起来即凄惨又可怖,铁架周围摆着的一些五花八门的刑具,想必他都一一试过。

谢京从这些各式各样的刑具中拣出一条钢鞭,卷了起来,把这人垂下的脑袋上下左右地拨弄了一遍,又将他从头到脚的粗略看了看,然后问道:“高先生,你还没死吧?”

谢京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里嗡嗡作响,铁架上的人竟好像真的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谢京于是弯腰端起地上的一盆凉水,照着铁架上的人打头儿一泼,嘿嘿笑道:“高先生,醒醒,有人来看你了。”

铁架上的人正是谢京的帐房先生,那个姓高的小老头。冷冰冰的凉水令他顿时从恶梦中惊醒,可醒来后却发现实比梦境更加可怕。他痛苦呻吟着,冷水流过他满身的伤口,落到地上时竟成了红色的血水!

谢京冷冷道:“我知道你现在想快点死,不过在你死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高先生看着谢京,痛苦地点了下头,死亡的诱惑对他来说远比生存要大得多。

谢京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高先生道:“你又是谁?你真的是谢京吗?”他的声音因身体上的疼痛而变得模糊不清,每说一个字,都会牵动他的伤口,发出的语调就如同地狱里冤魂的低诉。

谢京又问:“我不是谢京是谁?”

“君子剑,你真的是个君子?十年前你可不是,你无论是个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是个君子,哈哈……”如果说刚才是低诉,那么此时就是在撕心裂肺的诅咒!

那如同来自地狱般的诅咒,令谢京冷不经地打了个寒战。十年前他绝不是个好人,他一直都不是个好人,更不是君子。他突然露出极其恶毒的目光,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缓缓道:“够了!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就算知道了也没用,你反正非死不可。我还有事情要问你,你的回答一定要让我满意,我会给你个痛快。否则,否则我一定不会那么快了结你,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哼哼……我可是答应过要养你的老啊,高先生。”

谢京摆出一副阴侧侧的摸样,他将那截钢鞭放回原位,然后在铁架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问道:“高先生,你来此八年了,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高先生吃力地将脑袋摆正,略略吐了一口气,道:“老夫武艺太过稀松,能用的手段除了那几个至寒的镔铁箭头外再没别的法子,所以我只有一次机会,如若杀不死你,我也跑不了。”

谢京点点头,他一直就是个谨慎的人,他绝不会给高先生第二次机会:“这次怎么又突然变得有把握了呢?”

“因为那个夏公子,这八年来凡是经过此地的武林人士,都会跑来和你们结交,只有这个夏公子例外。”高先生强忍着剧痛,道:“我想,就算没机会出手,试探一下也无妨,于是便杀了那两个武师,为的是把你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他一来,我家里就连死了两个人。”谢京又道:“我自认为我的布局并不高明,而且破绽百出。原本也只是想要试试你,看你会不会露什么马脚。我放出话来说请了杀手去对付那个姓夏的年轻人,其实也是为了让你以为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那里。纵是如此,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高先生道:“我只有一次机会能杀你,我等了八年,我等不及了。昨晚见你吐得死去活来,所以我打算赌一赌,我实在不能再忍,再忍下去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谢京了解这种感受,这世上最大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忍耐。你若在很小的时候被比你大很多岁的人欺负,那么你必须要等到长大后,等到你有足够的力量后,才能一血前耻。可在成长期间的你必须要学会忍受,而且内心还会一直笼罩在被人欺负的阴影下。越王勾贱之所以卧薪尝胆,是因为苦胆的苦涩远不及他内心仇恨的痛苦!这世上的许多事不是在忍耐中爆发,就是在忍耐中崩溃。当然也可以选择宽恕,这种选择最伟大,同时也最困难。懂得宽恕的人并不多,谢京和高先生都不是这种人。

谢京的脸色慢慢变得平和,他站起来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对高先生说了最后一句话:“我要问的已问完了,马上就会叫他们给你个痛快,谁让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呢。”谢京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不喜欢来这里,每次来他都希望快些离开,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越远越好!

石亭外,远望大江,浊浪排空,天际连波,汹涌;近观碧草,响竹听风,绵雨如丝,轻柔。石亭里,玉盘珍馐,金樽清酒,吴姬香泽,迷醉。

谢京已很久没有醉过,这回他想醉却怎么也醉不了,谢京不醉,其他人也不好意思醉得太快。

“大哥我要罚你一杯,昨晚这么大的事都不叫上我们,叫做兄弟的脸以后往哪搁。”老二混江龙倒了一大碗酒,捧在谢京面前,道:“杯子太小,就冲这一点,大哥你当浮一大白。”

“二弟不必如此。”谢京接过酒碗,毫不含糊,一口闷到底,之后便将昨晚的情况粗略讲了一遍。

豫亮听完谢京所述的经过后,忽然道:“听底下的人说,前天夜里有人看见这小老头和姓夏的在一起喝酒,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连?”

谢京问:“哦,他们喝酒时都说了些什么?”

“这倒不得而知,那晚他们喝酒处,那家小面摊的老板也不知去向。”豫亮道:“大哥你可问过这小老头,是否与姓夏的有什么关系。”

谢京无奈地摆了摆头:“我当时也想这么问,但是这问题的答案只能靠我们自己去弄清楚。如果高老头说他们是一伙的,有可能是在挑拨我们和那姓夏的年轻人为敌。如果高老头否认,又可能是在保护他,让我们放松对他的警惕。所以我没有问,我想他们要真的是一伙的,那个夏公子现在应该会有所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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