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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女从睡梦中醒来之前。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绿的纱幔里洒进来,而心月恍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发现阳光这样美过!

仿佛被蛊惑,她索性悄然起床,赤着脚走到窗边去,半眯起双眼。

心里让这阳光滤得一片虚空,如同浓重的阴影在橘黄的暖光里退成浅淡,她再也没有办法放什么有质量、有棱角的东西进去了。

还太年轻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这么单纯、这么专一地体验过某一物象,让它不伴任何尘世的欲念在自己心里完整地存在。有那么一会儿,她几乎怀疑这个人已不再是自己,但是就是这么重要的思考,她也无法继续深入地进行下去以作出判断,因为她已沉醉,沉醉得慵懒。

在后来那段漫长的岁月之后,心月重新回想起这个清晨,刚刚成为江攸明的女朋友之后的第一个清晨。她幽幽地想:或许就是那天那童话般的阳光,将我后来整整两年的人生,都带入一个美得可怕的幻梦里去了吧。

☆、10

心月曾问过江攸明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感受,江攸明的回答是:“漂亮得可恨!”

心月在一刹惊讶之后,羞喜如狂潮般涌来。只有他才用得出这么别出心裁的修辞,既形容了她美貌的程度,亦将他对她的心情呈现得淋漓尽致。

那个学期剩下的两个月,他们俩缠绵得如胶似漆。过去中餐和晚餐共食的习惯自然依旧延续,而心月返校的时间也拖得益发地晚,往往不到踩着上课铃就回不来;有时他们就连短短的早餐时间也无法放过,制造一切条件同对方相见,以便争分夺秒地胶着一会儿。

午晚两餐过后阳光灿烂的时光里,江攸明通常会遵照心月的坚持,只搂着她躲在林荫深处静静相拥,窃窃私语。心月后来自己都无法理解那时候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话,仿佛耗尽一生也说不完。她绞尽脑汁也再回忆不起那时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尤其是那些根本毫无实质内容的情话,每一字每一句,到底都说的是什么?

而心月一直不好意思让江攸明知道的是,她其实也和他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扯心扯肺地期待下晚自习之后的那一个小时。晚自习过后,由于不住校的学生要离校,校门是半小时后关的,而宿舍门是一小时后关的。刚开始他们俩还只是抓紧那半个小时的时间,在校外相聚一会儿,后来这段时间越来越不够用,于是索性拖到一个小时快到的时候,心月才踩着江攸明的肩膀从最矮的那段围墙翻进去。

那段时间,心月觉得文学作品中最令她不心悦诚服的描写就是月光带给恋人们的浪漫感觉。就她自己而言,内心深处最不希望存在的分明就是月光,只盼夜色浓一点,再浓一点,才好……

因为知道每晚的那一个小时里必会发生的事,心月每次在校门口一眼看见等着她的江攸明时,都会条件反射地呼吸抽紧。左近还有放学回家的同学校友,心月不许江攸明牵她的手,俩人只好并肩走着,心照不宣地快步向着围墙转角处那片黑黝黝的树丛。这是心月有生以来走过的最难走的一段路,无论反复多少次都无法克服掉心底的那份纠结:根本都已经迫不及待得有些头晕脑胀,却还偏要落后他半步,不肯让他发现自己的真心,也是那么发疯地想望两个人之间的唇舌交缠。

然后,终于终于,旁人的谈笑声越来越远,而那片树丛近在眼前了。

此时此刻,江攸明再不管不顾,一把将心月拉到怀里,当她的背紧紧贴在树干上的时候,他的吻已经灼热得可以将她熔化。

那段时间,每个夜晚那令他们俩深恨太过短暂的一个小时里,江攸明的亲吻所留下的热度总是让心月心里暖融融的,幸福无以复加。她竟遥遥地想起还在上小学的1999年寒假,每天晚上守在电视机前似懂非懂地看《2000年我们结婚》,心情随着剧情跌宕起伏。那一定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那么盼望自己也能立即结婚,赶在2000年元旦的钟声为世纪婚礼敲响,那该是怎样一种从整个历史的漫漫时空聚集而来普天同庆的辉煌啊!

然而那么遗憾,对她,那是终此一生都怎么也不可能的了。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让她那么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生十年。

可是有了江攸明以后,再回想起那部电视剧,当时的那种失望与遗憾,便悄悄转换成了一种沉甸甸份量充足的甜蜜,因为就算不是世纪交接之际,也总是有人在终成眷属,包括她自己,有一天也会,一定会!

因为每天的几段相聚都显得那么转瞬即逝,余下的间隔便仿佛漫漫无期。算起来不过是几个小时,然而在有些个实在清闲的自习课上,心月还是被相思煎熬得不吐不快。她索性给江攸明写信,写好后有时会当面交给他,要他回去后再看;有时会偷偷塞到他的书包里,然后带一点小小恶作剧的心情,窃喜着等他什么时候自己发现;更有甚者,竟然真的拿到邮局去寄,兜一大圈,才落到江攸明宿舍的信箱里。

然后就是甜蜜的等待,等待再见面时他的甜言蜜语以及益加激情迸发的赏赐,其后也必会有他写给她的令她看多少遍也看不够的回信。

在给江攸明的信里,心月最得意的是这样一段话——

“因为现在有了你,我愿意假设:

其一,这一生,我只会无缘无故地高兴,不会无缘无故地烦恼;

其二,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命数,在这个命数的范围里,一切因缘起落都是数目既定的。

推理:每多过一秒种,让我们烦恼的缘故就会被不可逆转地消耗掉一些;但是高兴与此无关。

结论:每多过一秒种,烦恼就少一些,幸福就多一点。”

之所以那么印象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心月自己觉得写得别致,也因为江攸明似乎特别为这段话所打动。

打动到他第一次试图突破她的禁区,就是在那天晚上。

当心月感到他发烫的手摸索到自己胸前并停留在那里逡巡不去的时候,她又急又羞地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拉开。

可他坚持逗留,不依不饶的亲吻益发疾速而深入。

心月好不容易才扭开脸,喘息着耳语道:“别、别放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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