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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第1页)

宁铁心哈哈一笑,推开,出门,回家。

所谓家,其实只是一个躯壳。但尽管如此,宁铁心还是回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胸腔中滚,化作一种强大的渴望,还没走进家门,远远望见那堵黑墙,脸色便不断变幻,继而身子似得了疳疾微微战栗、发抖,但当脚一迈入门坎,眼皮向下搭拉,脸上原来的焦灼不安立刻被一种没有表情的面容所取代,人顿时生出几份威严。

楼下客厅那桌麻将仍然还在,随时都在,宁母正拿起张牌用力往桌上奋力一拍,“哈,最后一张二筒也摸上来了,单调,门前自摸,清一色筒子,翻三番。”宁铁心瞥了眼她,没作声,正欲上楼,另几个眼尖的女人已叫出声,“宁老板回来了?”宁母的视线这才从牌桌上转向宁铁心,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转回到那几个女人身上,〃来,继续。”

木质扶梯长长地向上,因年日已久,略显斑驳,并现出裂痕,尽管佣人擦洗得甚为干净,仍掩不住那股黯然之气。光线从落地玻璃外跳入,暗色的地毯上像被泼了杯红酒,刺目。风把窗外的一盆花吹得半红半白,纸扎得一般。四周寂静,没有鸟语,往玻璃窗外望去,那些青色的远山的轮廓被一幢幢迅速拔起的白色楼房撕得粉碎。宁铁心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走过去,这里有他太多的记忆,当年买下这套别墅时,他是多么地意气风发,嘿嘿,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宁铁心一阵冷笑,独自在房间里坐了会,沉默地任阳光拍在脸上,目光搜索着屋内的一切,他曾经在这里构思着他的宏图大业,打下了一片赫赫天地。那副多年前写的条幅仍悬挂在书桌上方--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身子飘忽,喉间发痒,心口欲呕难呕,手撑住墙,勾头。

人生大梦一场。何者可贵?

现代社会操纵一切,而不是个人意志。过去人们还可以小隐于野,今天若是谁想在山边搭一间草屋恐怕也为获得相应批文跑断双腿。大量的人群像贴了号码的蚂蚁被社会塞入一间间钢筋水泥房里。他们把房门关上,并从猫眼里打量着外面的世界,但实际上他们是处于透明状态。随便走进哪一间屋子,一样的电器,一样的装修,一样的男人与女人,一样的长吁短叹。他们按照社会的要求决定着自己的长宽高,减肥、跑步、学习、工作,所有这些都是社会以各种方式向他们发号司令要求他们必须做到的。这些命令通过电视、广播、报刊、杂志渗入到他们的每一根血管。所以不必怀疑这点,当传媒下达了吃屎喝尿有助于他们身体健康时,他们必然会对吃屎喝尿趋之如骛。

人并没有真正的自己,传统价值观念土崩瓦解。家不再是构成社会的基本单元,个人成为原子。家庭里面所包含的情感、责任、伦理成为可有可无的点心,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的眼前利益,所以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夫妻大打出手。越陌生的,就越安全,而不是越危险,丛林法则因为人类而被重新改写。

宁铁心拭去额头泌出的细细汗珠,挺直身,拨通儿子宁愿的电话,“愿儿,晚上一起吃饭吧。聊聊。我现正在家里,你妈在打麻将。记得叫上你妹妹。一家人坐坐。我们都很久未在一块吃餐饭了。还有,中午在你身边那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也忘了叫上。”

宁铁心的声音有点疲倦。

宁愿的声音则不无犹豫,似乎在与那个姑娘商量着话,过了一会儿,答应下来,“爸,好的,她同意来。在哪?”

“丽晶酒楼,晚上八点,记得准时。”

宁铁心放下电话,塞入口袋,走到书桌前,坐下,双手抱头。书桌的玻璃下压着一张相片,是全家福,宁铁心手捧宁愿,宁母怀抱宁可,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比阳光还要灿烂。背影是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穹,而一只蝴蝶正蹁蹁跹跹飞过宁铁心的头顶,粉白的。

是哪一年春天照的?

宁愿放下电话,“吴非,谢谢你。否则我也真不知如何答复爸爸。”

“只是去吃餐饭,又没有什么大不了,还可顺便见见你妈与妹妹。阿宁,你说我带什么礼物去比较合适?我对这些东西可不大懂。你一定要救我的命哦。”吴非挠头,俩人已回到宁愿的住处,正并肩躺在床上。

宁愿嘿嘿地笑,学吴非的口气说道,“只是去吃餐饭,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用得着带什么礼物吗?不过,你说的也是,否则我那妹妹……”宁愿想起刁钻古怪的宁可,倒吸口凉气,妹妹对他的糗事知道的别太多,若未能讨得这位姑奶奶欢心,她撇撇嘴,在吴非面前一一抖落出来,可有得他手忙脚乱。

“你妹妹怎么了?”吴非好奇地问道,她还没见过宁可,确也没领教过她的厉害劲。哥哥怕妹妹?这妹妹岂不成会张牙舞爪?

“没什么,只是她那张嘴太会损人。我又板不起脸来训她,到后头总被她弄得啼笑皆非,只好就怕了她老人家。这就叫做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对了,这些日子也不晓得她在忙什么,过去隔三差五就蹿来我这打家劫舍,这么久,只偶尔打过来几个电话,真不像话。”

“说不定在交男朋友哦。嘻嘻,感觉你妹妹挺能干嘛,能把你训得这般服服帖帖。改明儿向她讨教几手,哎,她多大?说真的,我挺羡慕她有一位像你这样的好哥哥来让自己整日欺负。”

“二十六,老大不小的花骨朵呀。”宁愿不好意思地说,“比我小四岁,整天张狂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东南西北。”

“啊,你妹与我一样大。她几月的?”

“你也26岁?她是12月11日生的,据说是射手座。”

“比我小10天,万幸万幸。”吴非轻拍胸脯,“我还真怕她比我大以后见着了逼我叫她姐呢。我也是射手座的。崇尚自由的射手座讲求爽朗简单的恋爱模式,新鲜感不断,喜欢寻找刺激及新挑战,积极进取,追求工作成就的满足,却有其乐天享受的一面。星座书上说,它就像一枚榄尖形钻石。”

宁愿瞠目结舌,“你也不打半下磕碰?滚瓜烂熟嘛。”

吴非笑得眼都眯起来了,“我知道的还多呢。它的守护星是木星,守护神则是全能的宙斯。阿宁,你又是什么星座的?”

宁愿眨眨眼,忽然拧身往吴非胸口上一压,情不自禁放声大笑,“我比你大四岁,整整四岁。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我也是12月1日出生的。当然,最好是一分不差,你是啥时辰出生的?”

“不会吧?这么巧?”吴非叫起来,一脸的不相信,“阿宁,你哄我吧?”

“非儿,要不要我拿身份证给你看看?哈哈,我太开心了。射手座还有什么有趣的玩意,说来听听,我还没注意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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