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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即使成了鸦片鬼,仍旧端着一家之主架子的柳知秋,面对从未有过的犯上,勃然大怒,抹一把满脸的鼻涕眼泪,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胆敢教训你师傅!反了你了!女儿是我的,我想卖就卖,谁管得着!你们这些当徒弟的,没本事给我弄烟救命,就拿你们卖了换烟抽也不冤!你给我找打!说着抓起床边晾衣裳的叉棍,照天禄脑袋直抽过去。

天禄火冒三丈,一把接住棍子,瞪着火炭样赤红的眼睛,不管不顾地说:你还算个人吗?良心全叫狗吃了!我没有这样没心肝的师傅!愤怒中他顺手把棍子朝前一拄,原想把这可恶的老头儿推开,不料他太衰弱,竟噼里啪啦摔下了床。

这一下可就闹翻了天。老头儿顺势满地乱滚,大喊大叫: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白眼儿狼!我今儿不杀了你不是人养的!天寿!拿剑来!快拿我的剑来!他气急败坏地撑起身子就照天禄扑过去。

天福天寿连忙赶上前,又是扶又是拦。天福对天禄低声一吼:还不快跑!天禄还在犹豫,天寿又背着脸伸腿用力蹬了他一脚。天禄咬牙跺脚,扭头走了。

天禄离开广州前,弟兄们在码头边的一处茶楼最后一聚。

天禄说师傅已恩断义绝,不可救药,早晚要把大家都拖垮,最后卖掉徒弟儿子了事。不如弟兄们一起走,沿着长江各码头搭班唱戏,一定能唱红。

天福天寿却不能像天禄那般决绝。天寿是亲子,怎敢顶着不孝的大罪逃逸?况且他心里一直受着内疚的折磨,觉得父亲落到这种地步是他的罪过,哪怕受穷,哪怕被卖,也要尽生养死葬的孝道。天福是养子,一样有尽孝的义务,又不忍看柔弱的小师弟独力支撑,也不肯走。

分手之际,天禄把自己那八十两私房钱全都留下,还嘱咐天福把借来的钱早点归还,免得又被师傅偷走。弟兄们挥泪而别,天禄说,要是混得好,一定回来看望师兄师弟。

就这样,眨眼间,一个好端端的家七零八落,破碎了。

所以,两年多以后,师兄弟们喜庆重逢之际,对师傅一字不提。

咱们好不容易团聚了,才两天,又争闹什么呀!一直默坐在侧静静喝茶的天寿闷闷不乐地插了一句,倒使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天福天禄哥儿俩骤然住了口,只听天寿低声接着说道:看看满茶楼,谁像咱们?

其实,天福天禄争的是眼下天朝最大的大事:战,还是和。天福主战,堂堂大清,安能惧怕小小的英夷!天禄主和,英夷船坚炮利,七月里攻陷定海不费吹灰之力,大清官兵凡接仗者无不鸟兽散,明知打不过,干吗再派许多人去送死!

说起战祸起因,两人歧异更甚。

天福恨英夷狼心狗肺:先使鸦片流毒中华,赚取亿万白银,一旦被禁便兵刀相向,十足海盗行径!天禄却说前任钦差太孟浪,轻启边衅,致使战火四起,百姓遭灾,不怪朝廷将他革职。

听到这话,天福脸上不由得带了颜色,质问道:叫你这么说,林大人禁烟也禁错了?天禄也不再嬉皮笑脸,认真地回答:禁烟自然不错,两年前琦侯爷在直隶总督任上,不到两个月就查禁烟土二十万两,朝野震动,大得万岁爷嘉奖;可要跟夷人讲禁烟,一味蛮干,岂不是大错?

哥儿俩越争声音越高情绪越激动,后来竟都站起身来指手画脚。天寿这么一截,两人如梦方醒,各自归位,略一打量四周,天福苦笑着摇摇头,天禄习惯地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

他们坐在广州城外一个码头边的茶楼上,七八成茶客,喝茶、吃点心、聊天、谈生意,堂倌满头大汗托着木盘来往穿梭,大声用粤语吆喝着虾饺!糯米鸡!卖唱女子和着咿哑的胡琴用尖尖的声音唱着小调,吃的喝的和人体的汗臭,说笑唱闹和杯盘桌凳脚步响,乱糟糟的气味和喧闹把天福天禄的争论全都淹没了,没有人注意他们。至于钦差大臣的变迁,千里之外被英夷攻占的定海,好像也跟这里毫无关系。

天禄看看天福和天寿的表情,有意缓和气氛,说:琦侯爷也知道林大人是好官

琦侯爷是琦侯爷,你是你,我只问你自己!天福不依不饶。

那还用说嘛!天禄嘻嘻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睛还像小时候那样眯成了一条线,扳着手指头比画着,现如今的世道,十个官儿九个贪,一百个里头挑不出一个清官儿!既清廉又能干的,千里挑一;清廉能干又爱民的,万里挑一;清廉能干爱民又有文才的,十万个官儿里也未必能有一个

林大人就清廉能干爱民又有文才!天福认真地说。

可这么个十万里挑一的好官,倒为了禁烟,招来夷人祸害,三百年太平天下毁于一旦,又怎么说呢?定海百姓可是日夜在水火中,何人能解民倒悬?天禄不愧昆丑中的佼佼者,伶牙俐齿,说得天福一时无语对答。天禄于是转向天寿:

师弟你说呢?

天寿低眉垂目,只不做声。他心里正别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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