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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回(第2页)

湘玄知他料错,便止住他道:“你想错了。我父女虽通道术,并不是玄门正宗,学它早晚终有坏处,怎能做你师父?你为人正直光明,心地纯厚,我对你实话实说。我爹爹十五年后便要遭一劫难,因从占卜上算出,将来只你能以救他,特地弃家来此相候,却没料你有此一难。救回你后,见你人虽极好,但是不会法术。你如应得十五年后,到时往黔江一行,救我父亲大难,助他兵解成道,恰巧左近住了一位仙人,我便指你一条明路前往拜师。我爹爹固是得你好处,你却可以学法修真,长生不老。如若不愿,你日内便可回去,也无须再说什么感恩图报的虚话了。”半翁慌道:“恩人怎这样说法?慢说尚得仙人为师,日后无穷受用,拿恩人父女相待恩义,便令我赴汤蹈火,也是万死不辞!”湘玄大喜,接口问道:“既然如此,可见我眼力不差。我爹爹还有一件为难的事,本不想明和你说,我也不便出口。今见你为人这好,我又是个急性,不愿扭扭捏捏,打算和你明说。只怕你一个不肯,羞了我时,却和你不得甘休呢!你且想想再回复我,自问不能便罢,省我说出为难。”

半翁此时已然坠入情网,觉着湘玄容正语言无不美妙动人,守礼自持全出强制,敬爱过度,闻言只顾抢着分辩,竟未暇深思,脱口答道:“适已说过,要命都肯,还有比命再重的么?”湘玄微笑道:“命却不要。只是我爹爹十五年之约事关紧要,恐你到时忘却,口不应心,想命一人终身守着你。如能答应,我爹爹回来再朝你明说,你可应么?”半翁方始恍然大悟,暗忖:得妻如此,岂非幸事?无奈室人贤淑,情爱颇厚,既万不能中道捐弃,又不便使对方屈居侧室,刚一作难,湘玄已自看出,眉颦轻锁,面有愠色。半翁恐她误解,想了想,装呆答道:“小生家有糟糠,人甚贤淑。尊大人所派之人不知是男是女,尚请明告。”湘玄转怒为喜道:“谁不知道你家有位贤德夫人?又无人要夺她的正位,你先打什么招呼呢?”半翁见她双颊红晕,媚目流波,深情若揭,不禁心荡神摇,暗想听她语气,分明早有定见,受人大恩而且甘居侧室,怎能不允?主见一定,情爱自增,假意问道:“小生无不应命。尊大人所遣之人究竟何许人呢?”湘玄知他明知故问,正色答道:“原来你也是个假老实人!我爹爹回来,你自去问他好了。”说罢,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半翁见她时嗔时喜,庄谐并作,满脸骄羞之状,越发爱极,正要向她调笑,一想不可,又复止住。

左才忽然走回,手里提着许多干鲜果品、糖食菜蔬,进门放下东西,便向半翁为礼。湘玄代引见道:“这是我爹爹新收的师哥,名叫左才。你有什事,只管请他。我们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半翁先向他谢了谢昨晚今早的照拂,左才谦了两句,打了些米,提着菜筐下篷淘洗去了。半翁对湘玄说:“自己同车办货的人甚多,此时必在悬望,意欲请左才入城送个信息,便就叫他们送些银米衣物前来应用。”湘玄笑道:“昨日你虽没有详说来历根底,但我爹爹已算出一半。这事不劳多虑,今早左师哥进城,已命他先捎了一个口信。因我爹爹不喜外人来此,只没告诉我们住的地方。银钱我家虽非富有,却也不短,换洗衣服,我爹爹今早出门己给你置办去了,去取则甚?难道你还怕打搅我们么?不过你的心事尚未问明,还没打发你同伴们回去罢了。”

半翁终恐同来的人不肯深信,未便再说,只得等太冲回来再作商量。又谈了两句闲话,太冲便自回转,果然带来一包衣服鞋袜,正是自己行箱中物,钥匙尚在身旁,外人无法开取,不知怎生取到。心方奇怪,太冲道:“老夫适寻一人未晤,本意往城中去为你购办衣服,后来一想,你衣服已破,现做等不及,买的怕不称身,又恐左才的话说不圆全,特地往你店中探看。到时左才刚走,你那十几位同伴果在疑神疑鬼,议论不放心。事有凑巧,那家店主早年当过湘排上伙计,业已多年不见,还认得我。诸位每来想必都住此店,均信服他。老夫带有你一片破衣,又用它略施小计,假托你意,是你穿过的衣服全数搬运出来,他们才放心相信,都要赶来看望。老夫推说你受伤太重,几于不治,多蒙一位神仙治好,要收他为徒,尚须多日耽搁,此时不能见人。请他们事情办完各自回去,并允在三二日内,由你亲笔写上两三封信与山中两位老人家和令正夫人,免得见你不归愁急。你看如何?”

半翁听太冲所说果与湘玄之言吻合,心又放了一多半。此时诸事不便自主,惟有任之,连声称谢不置。实则太冲行时,料准姻缘无差,先欲半翁拜师,仅为医伤,不使再犯,次晨又联想到十五年后相助兵解之用,重以湘玄所闻天明前仙人对语,颇疑心所拜的仙人仍是前见矮胖奇僧,特地先去寻晤。到了所居谷崖之上一看,茅篷火化,仙踪已杏,又赶往城内去取衣物。本还没打发半翁同伴回山,及至事情办完回来,一进门便看出爱女面有喜色,料知已向半翁实言相告才这般说法,见半翁并无异词,甚是高兴。一会,湘玄使眼色将乃父引入内室,告以经过。

太冲略微寻思,独自走出,在榻旁坐下,对半翁道:“老夫心事,小女已对李兄说了。想老夫奔走江湖数十年,为人处世尚还问心得过,只为所习之道近于旁门,任是如何修为,尚须多转一劫。兵解原是道家常事,本来无妨,偏生老夫平日疾恶如仇,因此树下好些强敌,到了兵解之日必来作梗为害,意欲使我形消神灭,永堕泥犁。嗣经推算来因,只有李兄与小女前缘夙定,可以为助。昨日幸会,见你果然心地纯良,正直光明,根器甚厚。付托得人,深以为幸。小女天性至孝,又极好道,自幼便从老夫学习法术,差不多已得我所学十之七八。本欲出家不再嫁人,为此一劫,竟不惜舍身坏道,其志颇堪嘉尚。她人虽粗野,文事武艺女红以及一切持家之道俱还来得。你我患难至交,不尚虚言。现在老夫欲以小女终身相托,不知中得尊意么?”

半翁庄容答道:“女公子四德皆全,至性过人,加以文武兼资,道法通玄,真乃神仙中人,得承下嫁,几生修到?不过积棘蓬裸己非驾凤所栖,何况晚生家有结发山妻,并无失德,未便忍心抛弃。适才再四思维,拟与女公子结为异姓兄妹,接往山中同居,至于十五年后黔江之约,晚生百死不辞。此举殊为两全,不知老恩公尊意如何?”太冲明白他并非坚拒,只为结发之情既难负心,一面却使恩人之女屈为小星,于心不安,所以这等说法,便笑答道:“贤契不必如此谬执。小女与你原有宿缘,命中该居侧室。你不肯负心舍此就彼,便是你为人好处。老夫任是昏愚,也无强你委弃结发之理,小女也非不知尊卑分际的人,此层只管放心。彼此有大益处,无须不好意思。快些应诺;好使老夫了却一件心事,贤契也可早日还山,以慰高堂倚阎之望,日内还要设法去寻那位仙人拜师学道。”

半翁本来只有愧对,想把话明说在前,并非真心推托,闻言立时转口,改了翁婿称呼,答道:“既承岳父错爱,执意以湘妹下嫁。自思恭敬不如从命,岂敢再违盛德?但是小婿受此大恩,湘妹屈居侧室,实所不敢。好在妻室人颇贤淑柔婉,极知顺夫之道,况又知小婿的命出诸岳父湘妹所救,必能终始敬爱,决无异言。小婿意欲留住同来诸人,等病愈以后,仍照亲迎之礼请湘妹下嫁,回山以后,只以姊妹相称,无分侧正便了。”太冲料他家有老亲,又是前朝世族,处处都守着古礼而行,回山行礼必有为难,如照寻常纳妾,又觉对不起湘玄和自己,欲在客中行娶妻之礼,以图两面都能交代,便答道:“贤婿之言全是一番好意,我岂不知?但你家有老亲,不问是娶妻纳妾,焉得不告而行?自古名不正则言不顺,小女明是侧室,如何能越礼相待?此事出诸堂上二老,已难免迂人议论,你背地私为,更属不可。依我看,只要你夫妻姊妹一室三好,彼此白头相守,互相敬爱不衰,再不误我十五年之约,老夫于愿已足,计较这些浮文虚礼有何用处?”半翁只得应了。

当下太冲唤来湘玄、左才,告以许婚经过,各人叮嘱了几句。因半翁新愈,肌肉初生,仍命在床静养,由湘玄、左才服侍照料。到第三日早起,太冲给他诊视,知已完全复体,才许下床拜谒谢恩。因拜师学道定还有多日耽搁,事前不愿山中知道详情,也不令半翁与同来的人相见,只令亲笔写了两封长函与父母妻室,告知受伤遇救经过,隐起纳妾一层,并说现在青城从一仙师学道,学成归去再陈详情等语,又给同伴们写了一封短函,促令事完即速回山,自己归期不定,不必相候。写完,太冲也不命人送往城中,特向半翁同伴诸人故示神奇,取了一双竹筷三封信夹住,手掐灵诀一指,竹筷立即夹信飞起送往店内。众人接信,益发以为遇仙,候了几日,不见再有音信,货早办完,只得束装回转洞天庄不提。

半翁、湘玄处了这几日,湘玄又不作儿女之态,日夕嘘寒问暖,耳鬓厮磨,情感自然日益深厚。当日发完了信,一家三人重又商量拜师之事。明知仙人就在本山,只是无可根寻。太冲因奇僧已走,已打不起什好主意。最后仍是湘玄回忆那早所闻仙人对语,有朱师叔令他收徒之言。青城派开山祖师是矮叟朱真人,此事还须前往金鞭崖跪求一番,以探动静,于是商定即日斋戒沐浴,第二日清早起,由湘玄伴了半翁前往崖下跪祝,试探动静,相机行事。次早二人到了金鞭崖,刚自跪下通诚拜祷,排云峭壁上面便飘下一张纸条。半翁到手一看,上面写着所拜师父仍是太冲父女先遇奇僧,现在移居金鞭崖深谷之中。那里有一株汉槐,树已中空。二人此去如不见他在内,守到子夜时分向树默祝,说奉有朱真人之命前来拜师学道,便可相见。此外另写有两行古篆文,连半翁博学都不认识。

来时不过万一之望,哪想到仙缘遇合如此容易?二人俱都感激狂喜,连忙虔诚拜谢朱真人玉成大恩,赶往谷内,寻到那株汉槐,果不见人,依言跪祝,守到子夜将近。地下虫豸甚多,群来咬啮,湘玄虽会禁法,却不敢使。夫妻二人正自熬痛苦忍,忽见一线金光似电闪一般破空而来,晃眼落在树前现出一人,正是那矮胖和尚,似已知道来意,见面便喝道:“你们快些起来!我最不喜人这等做事。”二人不敢违命,只得起身恭立,还未张口,人影一晃,和尚已不知去向。二人跪也不好立也不好,双双向树哀恳。不多几句,和尚忽从树腹内现身出来,向下说道:“我因第一次收徒,不愿收你这等自私自利的没收。朱师叔偏要我看在你儿子份上。他老人家现时未在观中,我特地择了这个隐秘所在等他。你们这能寻到,是纪长子告诉你的么?”二人便将那日闻得仙人对语、今早往金鞭崖跪求之事说了一遍。

和尚要过纸条,看到未两行,面上便有了喜容,笑对半翁道:“朱真人再三相强,真正便宜了你。我尚须住此三个多月,你可仍回你丈人家中安身,每日清早到此。你资质根器均非上乘,我事完又必须远行,相从之日无多。缘法有限,我只传练习飞剑之法与道家入门功夫、防身本领,虽然未尽得我所传,但能照此勤修,他年也不无成就,看你自己修为如何便了。”半翁忙即躬身拜谢,行了拜师之礼。湘玄也欲随同拜师,跪下哀恳。和尚说是无缘,自己也不能收女弟子。不敢强求,只得罢了。和尚又挥手命行,并令半翁明早独来。二人拜辞归途,想起拜的师父是个和尚,却说传授玄门道法,好生不解,造次间也未敢叩问法号。到家告知太冲,太冲也不知是何缘故。

由此半翁每天一早便去谷中,从那奇僧练习法术。他人本聪明,又因师徒相聚为日无多,不久分别即难再见,用功益发勤奋,虽只短短百多天的工夫,凡是奇僧所传,无一不心领神会,触类旁通。奇僧也喜半翁天性颖悟,对他说道:“你这人真聪明,向道之心也极真诚,只惜你根基尚差,你我师徒缘浅,不能尽得我的传授。这样精进,出我预料之外,用以伏魔防身、祛病延年已是足足有余了。你因举族同隐之故,身为村主,不能出外广积功德,我又不能携你同去,看去虽然不能望到修成正果,但玄门吐纳修炼之功你已得有真传,立下根基,回山生子以后,倘能照此勤修,日夕无间,也能修到地仙之份了。”半翁自是感戴师恩不置,中间也曾请问过师父法讳来历,奇僧总是笑而不答,问过三次不敢再读,也就罢了。

光阴易过,一晃三个多月。在这期间,半翁每往习法,奇僧常有不在的时候,半翁便在汉槐之下独自勤习,可是候到子夜奇僧必归,总是往金鞭崖寻一姓纪的道友闲谈下棋,知是引进之人,但是那姓纪的却未来过,这日半翁照例前往学道,候到子夜过去,奇僧未归。本订在这几日内传他练剑真诀,益发不敢妄自回家。到了天明,奇僧仍然未到,心想当日总该早回,索性不再回家,就在左近林内采了些果实,准备少时充饥之用,自己照旧练习功课。一晃又过了子夜,仍然渺无踪迹,暗忖:师父原说日期将到,传了剑诀便即分手。屈指行期虽在这几日之内,师父人甚真挚,自己任凭传授,从来不敢强求,决无不言而去之理。看连日师父常时沉吟,似有心事在怀之状,不是有什么要事在外耽搁,便是在金鞭崖与同道仙友相聚。长别在即,万一走开,师父归来,还道我用志不坚,岂不误了大事?寻思至再,不论守上多天,总要见上一面,决计守候下去。

半翁此时法术虽会不少,道力尚极浅薄,不食尚在不能,每日前往,俱由湘玄给他预备好饭团、糍粑、锅盔之类的素食带去。因见每晚必归,所备只是午晚两顿,第一日的粮业已吃尽。第二日苦寻附近,勉强寻了一点山果,匀作两餐已是不够,偏生谷中地方辽远幽僻,花木虽多,果树绝少,有的不到时候,附近有一两株能吃的果树,地阴背阳,结实无多,已被采完,守候无妨,却是吃的为难。第三早勉照师传调息服气辟谷之法试一打坐,坐时果不觉饿。偏生半翁因师父快走,贪着多学道术,又善记,每传一法,一学会便即放开,再请传授其次。平日虽也温习,独这吐纳之功循序渐进,收效最缓,有这练习功夫,还不如多学一点别的,连奇僧也说,他门径已得,还山之后再行勤习,以图精进,此时无须苦练,匀出时间多学一点法术。所以自从学会绝少练过,休说辟谷,连坐的时候都不能久坐,调息咽精,运行真气,一心用功自然无觉,等到运透十二周天,坐罢起身,才只两个时辰,谷没辟成,反因打坐以后,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出了一恭,精神虽然未减,肚里越发空虚起来,饥肠辘辘,既找不到一点食物,又知湘玄父女守着师父之戒,不敢来此探看。想试行禁法,咒运远地果食,又因师父常说,本山乃青城派创立教宗之地,剑仙异人甚多,并且时有异派中的能手来此伺隙窥探,上门寻仇,各正派中剑仙异人也不时过访往来,学成以后不可妄自炫露。乃岳因为夺鸡,放出护身法火,几遭灭门之祸,便是前车之鉴。并且还给自己在树下画了一圈,设有禁制。练习时奇僧在前还可随便,如若出外未回,便须在圈于里,练习时尚且防备外人窥见,焉可妄自尝试?想了想只得作罢。

呆了一会,日已逾午,半翁出身安逸,山居饮食起居备极优美舒服,几曾连饿数日?正饿得难受,猛想起法术不可妄试,何不用易理卜它一下。占看师父到底何往,何时方可归来?附近何地可以觅取食物。万一无有,趁师父未回以前可否回家取食物。如叫师父知道,会不会因而见怪,嫌自己不能以坚毅自持,区区饥饿俱不能忍耐,因而误及仙业。当下默用易理一查卦象,不禁大为惊讶。原来师父为避一仇人,现在东北方金鞭崖上,并有多人相助。本来不畏那人,为办一件要事,故此避而不见。并且那仇人不久就要寻到当地,自己还是那人的克星,来必有损。至于食物,已有亲近阴人来寻自己,就在正南崖上,因不敢近前又有阻隔,望看不见,尚自徘徊未去,赶往相见不特食物可以立致,还得不少助力。

半翁这才想起,自从昨晚起,因知寻不到食物,一直人在圈子里起坐,没有出圈一步。师父常说,圈外设有禁法,除了事先知道底细的同道中能手可以破法人见外,外人眼中只是大树底下一堆乱石。只奇怪师父那么高深的道行,来人竟敢寻仇,可知厉害,自己怎会是他克星?可惜易理不精,难穷微妙,不能深悉底蕴和克那仇人之法,否则岂非大功一件?料那亲近阴人必是湘玄无疑,不如速去商议一回,既免得候久而去无从得食,还可向她求计立功,于是出了圈子往南崖跑去。

果然湘玄因他两昼夜未归,心中悬念,偏生乃父又在昨日出门访友未归,反正相隔不远,一清早就赶了来,想看看半翁在否。遥望树腹中空,树下乱石纵横,虽听半翁说过那是幻相,人在其内,但又拿它不定,守着前戒没敢近前,心想半翁说,除了练习法术在圈子里,常时也在圈外走动,打算守他出现。一直候到过午终不见人,颇疑奇僧将半翁带返仙山,又想半翁为人情重,自己所重也非儿女私情,不愁他背信负恩,中道捐弃,不告而行,终觉不无介介,方自难受,也觉早起未食有些腹饥,意欲回家一行。刚一想走,便见半翁从石堆中现身,朝自己立处飞驰而来,连忙迎下崖去。先还奇怪自己为怕他师父看见不快,藏处绝隐,他远隔二三里外如何能见?及至夫妻相见,半翁备道前事,湘玄寻思了一会,忽然失声惊喜道:“这一来,不但是你,连我父女都要沾点恩光了!”

半翁问故,湘玄道:“你不说那仇人就要寻到此地来么?话若谈多,时候久了,误事可惜,少时再对你细说,你快将进圈之法传授与我。”半翁恐师父见怪,还在迟疑,湘玄发急道:“呆人!包你师父只有喜欢,不会怪我们,再迟就去不及了。你看我这里宁苦守半天,都没敢走近前去,还会不知道轻重么!”半翁深知她聪明机警,胆智过人,见她惊喜惶急之状,忙将进圈口诀传了。湘玄坚嘱半翁:“仍回圈中,万一如有所见,不可稍露声色,我来再说。”说完也不等还言,径自行法飞去。半翁只得回到树下,入圈坐定。等了一会,湘玄携了几件镇物和一些素粮赶来,头上还斜插着三把从未见她用过的金刀,俱都刀锋深陷额际,却不见流出一点血迹,仿佛长在肉上一般。半翁见了骇然,悄问何故。

湘玄闻知无有动静,又四外仔细查看,谛听了一会,方始挨肩坐下,含笑低声说道:“你已饿了一天,时候还早,只顾请吃你的东西,等我慢慢来对你说。”半翁原是饿极,依言取食。一边湘玄说道:“我爹爹常说你卦占极灵,我也极为信服。适才听你说师父三日未回,占出仇人寻隙。想日前爹爹曾会见一个方外之友,此人先也是个汉阳武家,姓陶名钧,外号人称小孟尝,当年极为好客,九流三教,只是有名有本领的人物,无不接待。我爹爹昔年也曾为他家座客,彼时我爹爹在长江做排师,极有威望,彼此慕名,甚是交好。后闻他弃家散财,独身出外,便无音信。谁知那日无心中竟在城中相遇,我爹爹已然老气横秋,他却还是当年气概,衣服却换了一身道装。问他别后行踪,知已学成剑仙,拜在青城山朱真人门下为徒,就在金鞭崖观中居住,新从川边青螺峪访友回来。我爹爹便向他提说你拜师之事,并询问你师父法号来历。

“经他一说,才知你师父竟是一位了不得的剑仙,并无名字,自幼就在东海三仙苦行头陀门下,因他见人爱笑,又喜滑稽玩世,疾恶如仇,与师祖冷面佛心神情迥然不类。东海三仙,第二位是你师祖,第一位是玄真子,第三位便是目前峨嵋派掌教妙一真人。这三位仙真虽然佛道各殊,当初都曾做过峨嵋派开山老祖长眉真人的徒弟,所传飞剑独步乾坤,神妙无比,起初学的都是剑术道法,所以你师父所学兼有两家妙用。苦行师祖自从炼就无形剑,在首次峨嵋斗剑斩了五台派掌教混元老祖连同七十多名余党,不久又在成都慈云寺与各异派妖邪二次斗法比剑,又复诛戮多人,便即收手。他老人家自长眉真人仙去,渐渐勤研内典皈依佛法,这时内外功行均已圆满。成真以前,你师父忽然犯了规条,被罚在东海面壁多年,重炼无形剑,直到去年刚刚期满,炼成了剑出世,前往峨眉山凝碧崖大元洞参拜掌教师尊,并领训诲。行至中途,路过巫峡神女峰,望见山凹之中有人施展邪法。他看出那是赤身教主鸠盘婆的门下的妖法,又极恶毒,意欲为世除害,不问青红皂白,飞剑下去,将那两个行法女子用无形剑一齐杀死,谁知惹下大祸。

“那两个女子,一名金妹,一名银妹,起初确是鸠盘婆的义女爱徒,可是志行高洁,从未为恶,自来不善母师所为。后来鸠盘婆为峨嵋派所戮,义女门徒一时都散,二女心慕正教,立志弃邪归正,本欲投到峨嵋门下才称心意,无奈又是母师之仇,并且她们还有一个尽得母师传授、厉害无比、又极爱二女的长姊铁妹,屡加告诫,说人各有志,你二人另投师门原无不可,只仇人决不许投,否则莫怪我无姊妹之情,心辣手狠要你性命。二女也觉自己心意说不过去,只得投到半边老尼门下,甚蒙怜爱。二女原在神女峰修炼,这日同门师姊缥缈儿石明珠、女昆仑石玉珠前往相访,因二女精通魔法,反正山深无人,强她们试习来看。石氏姊妹故意陷身魔阵,借此验看近年道力,不料二女魔法果然厉害,石氏姊妹见势不佳,刚刚隐身遁出阵外,便被你师父路过看见,触动疾恶之念,他那无形剑比以前所失还要炼得精妙,无形无声,厉害非常,二女做梦也未想到刚听有人断喝便即了账。石氏姊妹一见,忙即上前喝问。你师父认得石氏姊妹,知错已铸成,连忙飞去。石氏姊妹因二女由她们请其试法而死,又认出行凶之人,追赶你师父不上,径去武当哭诉。半边老尼得信大怒,赶往峨嵋向掌教真人理论。

“你师父早知如往峨嵋进谒,半边老尼必要寻来,掌教真人反倒不好处置,至不济也要责罚自己狂妄胡来之罪,还是暂时不去为妙。刚一返回东海,便接掌教真人飞剑传书,重责了几句,说已答应半边老尼,为金、银二女凝炼形魄,责令你师父前往北海陷空岛冰洋之下陷空老祖那里寻求聚魄凝魂神胶,以作末尾收功之用。因陷空老祖门人众多,防你师父前往又惹祸事,责令善取,并即日将无形剑暂时缴存,只允一年零三个月为期,过了必予严谴。你师父知道限期虽长,此事难如登天,并且二妹之姊铁妹势必苦苦寻仇,无剑怎能防御?当时又不敢违命,望空缴剑以后,眼看来的一道金光裹住无形剑飞回峨嵋而去。思来想去,苦无善策,知道朱真人与师祖和妙一真人至交,又最不喜陷空老祖为人,前来求计,并乞朱真人代为说情,请妙一真人将剑发还,以作防身之用,并求许其邀约两三个同门师兄弟为助。(本节所述笑和尚误斩金、银二妹,求矮叟朱梅说情,大闹陷空岛诸回目,俱载拙著《蜀山剑侠传后传》,此书只略述缘起,因已见他书,后文不录。)朱真人已然答应,连你拜他为师,俱是朱真人所命。

“本要对你说,偏你前晚又没回去。你卦中所说仇人,必是妖女铁妹无疑。你道行法力尚浅,怎么是她对手?你的卦占最有奇验,分明令我相助。你休看我所学近于旁门,却也八九得我爹爹传授,时与为敌必然吃亏,如用我本教中最狠辣之法加以暗算,也非小可。她因你师父是正教中人,必不防到有此一着,岂不举手成功,即使不成,我拼着损伤一点皮肉,你我二人也还有脱身之法,怕她何来?再者你师父他老人家如此神通,又有金鞭崖诸位仙长相助,难道会不晓她来,看我二人吃苦?你担心则甚?据我看,这女的准来无疑。这等邪魔外道,比我们都不如,你没算出来准时候,或者要在子夜前后也说不定。爹爹昨日出门往重庆访友去了,要五六天才回来。我已告知左师哥,家中还有万一之备。我陪你在此等鱼上钩,人来以前我必知道。我一举手,你千万不可出手走动。假如我要叫你取什东西,也用手比。我们先练熟了它。”说时甚是高兴,似操必胜之券。半翁先颇胆怯,被她这一席话加以鼓励,也跟着眉飞色舞,胆大起来。

这一双初生犊儿不怕虎,却把一个行踪飘忽捷如闪电的有名厉害妖人毁于一旦。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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