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迦似高山磅礴的雪,又似碧波浩渺的湖,日升月落,在那漫长的等待里,从见众生无悲无喜,到如今苦苦痴等一人,岭雪化去,他曾经所有的风华似乎都被岁月掩埋了,可即便如此,他的眼底依旧怀着一丝如水般的缱绻温柔,那是独属于一人的,独属于他的私心。
情似江水,却比海浩瀚,他始终只绕着一个人流淌,平静过,亦呼啸过,鹿忧无法不沉迷在这样的深情里,她靠着他,听着他低念的嗓音,一颗酸涩的心都渐渐停泊下来。
“你别再这样冷落我。”
鹿忧张唇想唤他,却难以发出声音。
檀迦垂首,温柔地捋着她披散的长发,似安抚,又似后怕。
房中静默,好半晌,才响起了他的声音,微不可闻。
“对不起。”
鹿忧茫然。
什么?
檀迦望着她苍白消瘦的脸,喉间滚动了许多下,声音压抑到了一种极致,十分低沉,带着难言的愧疚与悔意:“我不该忘了你,就算喝了药,也不该忘记……”
“我没有再第一眼就认出你。”
那些重逢后的相见,每一眼都化作了后来失去她的钝痛,在无数思念她的日夜中,剖析啃噬着他的血肉。
“玉腰奴,对不起……”
他重复着,向她诉说,呢喃了千万遍的歉意,都难以抵消他此刻看着爱人苍白面容的那抹剧痛。
“对不起。”
话音落下,鹿忧陡然红了眼眶。
她下意识地想说,是自己欺骗了他,是她瞒着他,让他喝下了忘情的药,所以,哪怕后面面对他诸多的冷漠与疏离,她都从未生过责怪的心思。
尤其是后面,当她亲眼看见檀迦为自己疯魔,流尽眼泪的模样,就更加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可哪怕重来一次,她依旧会那样选择,因为她不想让他就那么死去,即便让他忘记。
这一切,又怎么会是他的错……
鹿忧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光线黯淡,他整个人的神情都笼在阴影里,一时出神,被她挣开紧握的手。
她抚摸着他的脸,在那样的深情里无力招架,缓缓开口,告诉他自己的思念,她一字一顿,努力地想让他听清:“想……你……”
“檀迦,我……很……想……你。”
喉间溢出的声音,不是那么婉转动听,反而带着金属的粗糙感。
鹿忧咬了咬唇,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是用唇语无声重复。
他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鹿忧焦急地用手捶了捶他的胸口,最后拳头落入温暖宽大的掌心。
他另一只手攥住她的肩膀,撑着她的身体稍稍退开些距离,随后弯身,视线与她齐平。
覆在眼上的白绫被缓缓扯下,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似月华般无暇,这么近的距离,她借着光,看清了他墨眸里泛起的涟漪,以及无限的爱恋。
他就这样静静地与她对视,许久之后,才抬头,极为怜惜地吻了吻她的额心,随后将人搂在怀里,靠在她耳边轻轻又道:“玉腰奴,我想你……”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很想你。”
鹿忧心底陡然生出无限的酥麻之意,心口像是被人用羽毛轻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