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清明的雨,从前夜下到了当日。
那天晏夕从兵部回来时,天还亮着,常远竟不在书房。
晏夕绕了一圈,听说千岁爷早早回了卧房,不见任何人。
“常公公?”晏夕轻轻敲了敲门,“您醒着吗?”
常远的声音有些哑,却不像生病:“殿下。”
“您……还好吗?”小团子听这声音不太对劲,不想惊扰了常远,没敢直接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一声低语。
那嗓音中透着疲惫。
常远说,抱歉夕儿,我想一个人静静。
晏夕没回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听着门外久久没有回音,常远猜想,小团子大约是在等他。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小团子在担心他,不能让她就这样等下去。
可他不想以这种颓败模样去见他的殿下。
殿下面前,他总是温和平静的。
不能吓到小团子。
起身,又坐回床沿。
常远眼睫颤了颤,视线落在窗棂上,才恍然想起,这两日细雨不断,此时,窗边不见一丝夕阳的光。
今日是清明,许多人都在祭祀先人,祭祀早年故去的亲朋。
可他,连那些人的坟在哪都不知道,就连那简陋的石碑。被殿下问起时,也只敢说,那是为一个年少时去世的同僚所立。
他极少怀念曾经,那些往事,像是他人的记忆一般,从他进宫的一刻起,就与他再无联系了。
他不是常家嫡长子常远,他是大梁九千岁。
他的父亲,母亲,都随着那场被他错过的大火,留在了那老旧的宅院。
他不敢奢望仍有家人存活于世,哪怕真的有人幸存,那些人见了他如今这般模样,也未必会与他相认吧。
毕竟,太监就是太监。
在宫中是奴才,在民间是怪物。
左右都不是什么能见光的。
明面上的阿谀奉承他见多了,常远其实并不在意其他人内心想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