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达撤退命令时,她双膝跪在碎石堆上,目光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定格在铁丝网背后的世界。
“余姐,走吧,也许敌人临时改变了计划。”李虎巍试着去拉她,可余曼似乎变成了一尊失魂落魄的石质跪像。
她抬起苍白的面庞,说出与他同样的担心:“你想过没有,假如‘燃城’行动从一开始就在敌人掌握之中,我们此时还回得去吗?”
看来,对于前后失据,进退两难的后果,余曼也早有预料。
“咱们都有家人,都有爱人,可总得对同志们负责呀。小灵芝那孩子不会有事的,老天爷保佑她呢!”李虎巍明知这劝慰空洞乏力,但此时此刻他必须让余曼的情绪恢复到指挥员该有的正常水平,“就算医院回不去的话,我们可以藏到大山里打游击啊,留得青山在嘛。”
事情坏到这种地步,李虎巍不由心急如焚:老邢啊老邢,你个侦察老鸟究竟飞去哪了啊!
…………
青羊峡人迹罕至,大型猫科动物们,还有熊罴这样的巨型勐兽,把蛮荒的峡谷当作了栖息乐园。
邢国富的伪装做得足够专业,捣碎植物挤出大股的草汁,抹在汗腺部位,让自己浑身上下失去了“人味儿”。
动物们从“植物人”身畔经过,没有觉察出丝毫异样。
对于峡谷中萦绕的杀机,邢国富感受得分外真切。
脚印、气味、被利刃削断的毒蛇……至少有三个高手把青羊峡当成了家。
他们是老早便潜伏于此的,对地形地貌和自然生态远比自己熟悉。
从脚印的深浅分析,敌意、善意不明的高手们至少捷足先登了有一周多。
峡谷中遍布陷阱,不少倒霉的动物遭了殃。纵是邢国富这样的侦察老手也须得小心翼翼。
远处一株大水杉树上悬着个大网兜,网中逮住个黑乎乎的活物,不知是人是兽。
不管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弄清敌情的需要,邢国富决定看个究竟。
待走近之后,他确定网中是个大活人,黑色牧师袍,外国传教士的打扮,十字架项链落在地下。
这个年月,人民困苦,国民政府无所作为,许多本该由政府承担的公共事务,比如医疗、教育、扶贫……反倒由洋和尚、洋教堂在操办。
洋和尚误入青羊峡,也并非毫无可能。
邢国富围绕周边反复搜索,暂时排除风险之后,决定先救下这名洋和尚。
老邢用伞兵刀割断绳索,将网中之人徐徐降下,但没有彻底放下警惕心。
刚解开网结,手无寸铁的洋和尚转过脸来,连句“thanks”都不说,直接张开嘴唇,一支吹镖激射而出,直奔面门飞去。
邢国富何等反应,脸颊侧过,皮肤微微一凉。
洋和尚身手大大超乎他的意料,手速比眼镜蛇的攻速更快。
邢国富只顾防住上路,腰间的盒子炮居然被缴了。
他急忙抡出一腿,盒子炮从洋和尚掌中飞脱。
几乎在同一秒,从邢国富身侧幽灵般钻出个半人半鬼的瘦个子,枯枝似的手轻轻一撩,手中的伞兵刀就像自己长了翅膀似的,轻而易举就被掠走。
刀枪俱失,邢国富就地后滚翻,三十六计走为上,敌人早有防备,青羊峡里强敌环伺,步步危机。
他邢国富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杀星,当兵之后从没怕过谁,临阵脱逃不是他的风格。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的命不光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