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您所愿。”枪管架在黄梨木格窗上,弗林不紧不慢扣下扳机,目标大楼数十个窗口瞬间蹿出红黑色的火团,建筑物的上三层全部垮塌,滚滚气浪掀起尘幕,幕后应该没有生命幸存了。
“都结束了……”北条绫放下望远镜,如释重负。
她庆幸弗林是一头更加可靠的雄性动物,两人湿漉漉的嘴唇厮磨一处。
北条家,神谷家,井上家……国仇、家恨、情怨……她感觉自己终于得以放下所有。
李虎巍和自己不堪的过往,急于抹除的历史和记忆,都埋葬在爆炸瓦砾之下了。
“弗林君,从今天开始,我又能蓄起长发了,知道你喜欢我长发的样子。”她用温热的掌心摩擦他英俊的面庞。
长着黑色羽翼的鸳鸯,栖息在昏暗的民居里,等待蜡烛般燃烧的大楼自行熄灭。
入夜之后,月光终于代替了火光,血水潭映出骇人的月色。
“小姐……我们……该去确认战果了。”弗林并没有完全陷在**里,与对手多年的较量让他形成这样一种意识,除非见到尸体,否则这场战斗便不能宣布结束。
北条绫整理着凌乱的衣衫,放肆地咯咯大笑:“你分得清哪块血肉是属于他的吗?”
弗林却显得异常固执,他让步枪保持随时击发的状态,像一条寻觅腐肉的野狗,万分警惕地逼近散发焦臭味道的大楼。
“放轻松,都结束了,我们是死城里唯一的主宰。”她主动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
窗户玻璃为爆炸所粉碎,楼前街道铺满诡异多变的晶莹光泽。
弗林靴底沾满尖锐的碎屑,那些破碎且诡异的折射光线,令他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当年德国街头的水晶之夜,犹太生母痛苦绝望的眼神彷佛闪烁其间。
咯吱……咯吱……他们互挽手臂,一路踩着碎玻璃,那声音像极了无数战死者骸骨正被压碎。
“我的母亲……”他突然侧过脸来,用异样的目光看向心爱的女人。
北条绫从未听他提及家人,不由问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她假如还活着,会喜欢我今天的模样吗?”弗林紧绷着脸,语气像个犯错的孩子。
“会的,你完成了家族的伟大使命。”北条绫的笑容充满了赞许和鼓励。
“小姐,谢谢。”他立即背过身去,不让她发现自己刹那间的痛苦表情。
弗林在脑中轻轻呢喃:李虎巍……井上君,你我祖辈曾并肩浴血,命运却将我俩摆在剑刃两侧。以君之神勇,不愧为我一生之敌。如今君已逝,飞鸟射绝,良弓何用?
他顿时觉得世间变得乏味且茫然,连身侧对他情甜意蜜、风情万种的北条公主也变得兴味索然。
假如当年北条昌幸老爷不曾来过德国,今日的他又将是何种人生呢?
至少,在那个水晶破碎的夜晚,他会有机会保护自己的母亲。
人生就像缺月,现在,他能够站在鲜亮的一边,去回望想象失去的另一边了。
五层大楼被爆炸掀掉了三层,只余下孤矮的两层废墟。
硝尘还未散尽,他们在底层入口见到一条人影,从轮廓看像是一个女子。
弗林心中惶惶,难道是心中所思招来了幻觉?那是生母亡灵在凝视他吗?
“你是谁!是人还是鬼?”北条绫拔响在手,警惕地喝问。
女人嘴中发出有节奏的轻哼,仔细听后才辨出那是佛经。
“不择手段的杀人毒计,是二位布设下的吗?”女人停止诵经,发问中带着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