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平塚很少会说粗口。
他对北条家的忠心,是经得起考验的。
北条绫对祖父为她训练的死士们一直心怀愧疚,曾经的兵神们只剩下眼前二人。
她不想看到弗林同平塚起争执,便扯住他胳膊摇了摇头。
北条绫的个人决定,通过联络官张苏泉送到了美国人手里,于是,一份合约变成了二份。
若非国家召唤,很少有人愿意主动前往冰天雪地的苦寒半岛经历生死,如弗林这样跨越无数场大战的老兵,理所当然受到了法国外籍兵团的欢迎。
这是一个让美国人、法国人和北条绫三方遂愿的最优方桉,反对者只剩下平塚秀行,可也无济于事。
临出征前,北条绫将一头秀发绞去,只留寸青。
镜中的她满面杀气,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妩媚可人。
“小姐,我在你身上看不到母爱,现在的你,除去杀戮再没有二心了。”平塚幽幽叹息着,他依稀记得,曾对北条老爷发誓过,一旦中日战事终结,他要让小主人过上平静自在的生活,但这誓言怕是一辈子实现不了了。
“不,我对倬云的爱心犹在,只是把它藏到了你看不见的地方。”她同任何国家的普通大兵一样,背起厚重的行军携行包,豪斯派来的专车已等在屋外。
平塚拍拍弗林的胳膊算是送行:“弗林君,我在缅甸等你们回来,这里的一切都是留给小姐的。”
经过简单的训练配合,北条绫很快融入了新的作战团队。两人的肩章上印着红绿两色的百合花,那是外籍精锐伞兵团的标志。
她人生第一次见识法国土伦港的壮观,运兵巨轮穿越大洋,靠岸日本。
出生地对她而言,只是征程中必须经历的跳板。
无数军人、物资从日本穿过对马海峡,前往战火连天的半岛。
踩在登陆舰甲板上,北条绫彷佛见到李倬云正蹦蹦跳跳地跃向深蓝色的海洋,她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
这场夺子之战,每分每秒,亲情都在流逝,她要抓住时间的脚踝,赢回失去的一切!
几乎同一刻,李虎巍也汇入滚滚向北的钢铁洪流,与数十万志愿军将士一道,奔向寒冷未知的宿命之地。
猎人与玫瑰的下一场战争,箭在弦上。
…………
最后一抹夕阳余晖,即将从缅甸东部山区翠绿色的罂粟田边消失。
繁忙了整个白天的毒农们唱着山歌,踏上归家之途。
所有人都在各自出发的路途中,平塚秀行必须静下心来,好好研究他和美国人之间的秘密协定了,还有那个对日本抱有深深敌意的李弥。
整个计划代号为“白纸”,昂山死后的缅甸确实如同白纸,无数股野心勃勃的势力想要在纸上涂抹属于自己的颜色。
他已经想好了未来缅甸的国旗图样,专属于北条家的云雀当然是首选。
书房门发出极轻的敲响声,门外之人还是那样唯唯喏喏,畏首畏尾。
平塚吩咐他入内,并承诺这次不会再向他掏枪了。
可张祈福仍在瑟瑟发抖,彷佛多看平塚一眼都会令他魂飞魄散。
“你是什么出身?”他替给男孩一杯刚沏好的茶,后者却迟迟不敢去接。
“我……曾经是土司的后代,可现在……”男孩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土里。
平塚很少见地绽现出长者般宽厚的笑来:“真是天赐之人,你血液里应该藏有贵族气度,把头抬起来,直视我!”
然而做到这一点绝非易事,即便反复训练,男孩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敢同平塚勉强目光相碰。
十七岁的年轻**,勾起了平塚压抑很久的**。
但比起欢愉,树立一个缅甸人的新偶像则更加迫切。
“你会成为缅甸的新王”,平塚替其披上镶金边绣云雀的绸衣,“忘记可悲的中国名字罢,从今天开始,就叫回缅甸名——‘关约’。”
“那……我能做些什么?”这个叫“关约”的男孩胆子变大了些。
“记住,你是掸族首领的后代,将以掸邦为核心,建立强大的新缅甸。你的成就,将在昂山之上!”平塚携手将他领出屋外,新落成的广场四角篝火熊熊,已聚有私兵千余名,几乎新一色的美式装备,云雀旗帜在黄昏热风中翻飞。
现在开始,他要在“关约”这张白纸上作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