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了,这帕子还是爷给我的呢。”
“你傻不傻。不是指你脑袋的事儿。”
“那什么事儿?”
“砍脑袋的事儿。”
“奥,奥。那没提,提了我能有头回来吗?”
“嗯,那还好”,保忠点点头,望着保德眼睛道,“兄弟,事儿就这样了,我能帮的不多。谭公三十六策云,打不过先跑。我看当下趁事体还没黄,你是得走,还快走。”
保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懊悔的低下了头。
“你看,我们兄弟一场。我的钱是我的,我多少借你一些”,保忠道。
“谢谢兄弟。可,可没地方去啊。近两年,天又是冻的多,热的少。远了南边放羊,我没羊。去布鲁那儿,我又不会种地,难不成上卡恰那边?哥哥,我少沾姑娘是行,可我不想皮燕子筑巢,做个不男不女啊哥哥。哥哥,你还是想想法子救救我,我不想做奴隶啊。”
保忠低头,假装为难,他故意搓起龙须,卖了个两分钟的关子,“嘶”的一声开口道,“兄弟,办法不是没有。有道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没办法。但既然生米已炊,那么咱们也就别掖着藏着了,索性斩草除根,做个无毒不丈夫。”
保德直瞪瞪盯着保忠的眼睛道,“兄,兄弟,你是指?”
“诶,兄弟,我可什么都没指。”
“是是是,兄长说的是。不知兄长有没什么典故可以讲给小弟听的。”
保忠见有两个女丝工推车小车过来,挺挺身子,远远的喊道,“先搁那儿。里头忙,一会儿算总了再入库。”说完话,保忠又拉过保德进了仓库,他指指赌桌上一个头扎腌臜蓝白布卷儿的泥腿道,“看见了吗?”
“看见了。二象道的挑粪员外杜力,大孝子。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他大孝子的名份哪儿来的?”
“不是大家给的吗,因为供养他那患眼瞎的老娘三年,花大价钱的,是又定酸奶又请小保姆的。”保德望着赌桌道,杜力好像赌中了黑色十三,正在大呼小叫,骂人高兴。
“你还都知道。你知道那老妈子怎么死的么?”
“据说是喝奶不小心呛死的呀。”
“呛死,哼”,保忠嗤鼻一声,继续道,“杜力比咱小三四岁,他妈能几岁。往天上算,算六十吧,眼瞎了又不是腿瘸,能被酸奶呛死?”
“那腿瘸也不能被奶呛死啊”,保德疑惑道。
“你傻不傻。啊?我是这个意思吗?”
“哥,别生气,我不是正好好仔细消化您的言语吗。”
“你知道,他哪儿找来的保姆?”
“不就南市卖马的地儿吗?有租有卖的。”
“哼,他要真花钱在南市招的保姆,那他妈估计还能活到明天。”
“哥哥怎的意思。他老娘不都死两年了吗?”
“杜力是在南市箕踞佬那儿买了一只肉羊,赶去灵芝找来的保姆。”
“哪怎么?”保德疑惑道。
“哪怎么?灵芝神悦家不能做这小家子买卖吧?”
“是啊。”
“所以杜力是牵着羊,是在灵芝山林里找到了那管生管死的一支阿婆族。他给自己老妈啊,请来的保姆是介错人。”
“介错人?”
“嗯,一种职称。他们一族老婆子管接生,叫产婆,修福。小姑娘管取命,叫介错人,作恶。只有做过三次以上介错人的姑娘,往后才有资格学做产婆。据说也是祖宗规矩法门,小姑娘阳气吸足了,将来才能不抢生产母子的性命。”
“还有这道理?哥哥好多事都哪里听说的。”
“哼”,保忠抱着胸,语重心长道,“你看见这赌桌没,赌桌也是个销金窟,俗话说太子进太监出,敢站桌边的,都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无非愿意散尽千金活个痛快活成个故事。但人生哪来那么多痛快,谁又都能活成个故事。所以少看牌,慢下注,仔细多听,自然就都知道了。”
保德点点头。
“哥哥我啊,这里再送你一句话,你我都是没什么基本的人,所以明事难成”,保忠拍拍保德的背,接着道,“但咱们这样的人啊,也是暗事好做。兄弟。暗事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