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文学

月光（第1页）

月光

曾在地狱中饱受禁锢和折磨的红龙，驾驭着火焰的狂风在空中翱翔，身后留下滚滚浓烟，膨胀着四散而去，向大地散布着压迫而致命的气息。

千百年来都未曾踏足此地的强大生物，引起了冰原的颤抖，动物与人类在双翼下没命地奔逃，红龙倾身而下，在怒火和激昂中，用从喉咙吐出的无边无际的火焰灼烧追赶它们。留下一地烧焦黑骨和融化的冰川，便再度傲慢地振翼攀升，沉重的身躯落在一座高耸雪山上，锋利巨大的爪子紧抓如岩石般坚硬的寒冰，整片冰冷的荒原响彻红龙嘶哑痛快的吼叫，百里外的枯草和雪峰都迎风颤抖。

在这一路上，莉莉丝伏在红龙背上，灼烫的火焰在她身下跃动着欲爆发，如同乘着末日的双翼，降临蹂躏这大地，在巨龙的脊背上她有着龙的视野，一切都是如此渺小脆弱，在这一刻，她明白了为什么龙类和那些驾驭在龙身上的骑士会如此桀骜狂妄。

在冰封千尺的浮冰河河畔，建立在厚重鹿皮帐篷和篝火堆之中的野蛮人部落，听到这声音，不仅是孩子与女人，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战士都惊恐地睁大了双眼，面无血色地望向了那个方向，而遥远的荒原之外，由木头和红布达成的哨塔，在狂风中摇摆，兽人守卫大受惊骇，地精哀嚎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莉莉丝伸手紧捂着婴儿的耳朵，将她用力搂在怀里，就连她自己在这红龙的大吼中也如一棵卑微的纤草，夹杂着细小冰雹的寒风扑在她的脸庞上，带来一阵刀割般的刺痛。

在高耸入云的冰峰上，莱尔克萨奥用利爪和火焰在千百年未曾融化过的寒冰中造出了一个石窟，好像打算短暂地栖息于此，在星界那场漫长的旅途，哪怕是红龙，都十分疲累。

莱尔克萨奥拖着他庞大的龙躯进入这个洞窟，不久后就睡着了。

莉莉丝则借此机会，从他背上滑下来，打量着这四周，在红龙灼亮的火焰鳞片照射下，整座冰窟凝结的冰柱和墙壁，都折射着严寒特有的璀璨的光芒，许多冰块都被红龙的体温融化，淅淅沥沥地流到山崖底下，莉莉丝站在洞口向外看去，发现脚下陡峭危险，深不见底。

小家伙一直在哭，虽然在红龙体温的影响下，这里的空气变得像是温泉一般，寒冷压根侵袭不到她们，但是婴儿饿了，莉莉丝用吉斯泽莱人的婴儿汤糊喂了她，她自己也吃了些包里的食物。

但她也感到一丝忧心，食物是有限的，哪怕节约着进食，储备也撑不过一周，她们没法一直待在这座雪山上。

龙的小睡，可不像人类，他可能睡上一周，也可能是一两个月，半年，谁也说不准。

莉莉丝不知道唤醒他是不是个好主意，会不会对她和孩子造成威胁。因此当黑夜降临的第一个晚上，莉莉丝只是在洞窟中找了一个离沉睡的红龙合适的距离，既不会靠得太近，被他的温度烧得流汗，也不离得太远，被寒风侵袭身体到麻木，在这不热也不冷的地方，她用包里带的多余衣物铺在地上睡了一觉。

在冰窟的黑暗中，一只几乎霸占了所有空间的，庞大雄伟的红龙在她身边安睡，严寒的冰窟中回荡着他低沉而有节律的吐息，以及因此带上了红龙硫磺般的气味，变得温暖起来的空气，莉莉丝的心中充满了一种奇怪的感情。

次日一早，当第一缕清澈的晨曦投入冰窟时，莉莉丝就醒了，她站在洞口，太阳在遥远的地平线缓慢地爬升，如朦胧长线般的日出光芒在冰壁上折射，纷乱耀眼，为冰冷的绵延雪山染上了刺目的美丽虚幻颜色。莉莉丝赞叹地看了一会，眼睛有些潮热湿润，或许是刺眼的光芒所致，也许是她心中对这世间的景象，和久违的太阳的怀念。

因为失去了母亲的体温和怀抱，没过多久，醒来的婴儿在身后嘤嘤地哭了起来，莉莉丝转身回洞窟，帮婴儿换了一下尿布，又哄了她一会，湿了的兜布也不能丢弃，婴儿也只有两套，莉莉丝在雪水里将布清洗了一下，然后考虑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将布料挂在离龙不远的一个冰锥上，希望借着红龙的滚烫体温能将它烤干。红龙依然沉沉地睡着，对此似乎一无所觉。莉莉丝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开，这世上除了她，恐怕没有人做得出这种事情。

把事情处理完，莉莉丝吃了些包里的食物，她有些精疲力竭，更多的是由于在这雪山上的困境。

空闲时，莉莉丝在洞窟中四下寻找出路，但却一无所获，没过多久，又到了黄昏的时候，她的手脚冻得发麻，只能回到龙的身边。黑暗逐渐降临，冰窟中的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无踪，只有红龙的鼾声和从鳞片中透出的如岩浆般的朦胧高温光亮，随着龙越睡越沉，龙的体温也变低了，这冰窟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暖和了。

刚开始还令她为之惊叹的冰窟美景，似乎已经成为了会缓慢地将她冰冻至僵硬而死的监牢。食物也被冻起来了，硬的没法下口。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在这里。]莉莉丝平静地意识到。

等到明天，红龙还不醒的话，她就要叫醒他，不论结果会如何，莉莉丝怜爱地抚摸着被她放在厚厚衣物里的小家伙，婴儿沉沉地睡着，但娇嫩的小脸也早已被冻红了。

可就在这个夜晚，龙窟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起初，莉莉丝只是在梦境里听到一点点轻微的咯嚓声，她以为不过是错觉，但是白光突然出声提醒她，有一位访客，莉莉丝猛地睁开双眼，正好看见一个铁爪勾在洞口的边缘，那咯嚓声就是勾爪在冰上摩擦发出来的。

有人正在顺着这根绳子爬上来，莉莉丝屏住呼吸地想道，是敌人吗？还是可能会帮助她的朋友？她慢慢地走到了悬崖边，有些迟疑是要踢开这铁钩，让下面那个大胆的攀岩者摔个粉碎，还是就这样站着不动，等这个不知敌友的人爬上来。

就在她考虑的这几秒，洞口的悬崖竟然就有一只厚厚的手套搭在了边缘，这个人竟然这么快就爬上来了，莉莉丝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看着，随着一声轻微的闷喘，攀登者从边缘抬起头来，他们首先对视了，彼此都震惊于对方的存在。

在那被毛皮兜帽和面罩遮挡了大半的面庞中，莉莉丝看不到这个人的容貌，但她看见了他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的双眼，与他厚重严实的，如同野人般的打扮不同，那双眼睛让人印象深刻，忽略他的一切其他外在，那是一双在人类，或者大部分其他种族中都见不到的，超凡脱俗的清澈的银蓝色。

让人难以相信有这样一双眸子的会是内心肮脏龌龊的邪恶之辈，莉莉丝慢慢地后退，对方像是也明白了她没有恶意，在眨眼之间，他就以与笨重装束不同的优雅动作，敏捷地跳跃了上来，他的脚步落到冰雪上竟然没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有轻微的喀嚓声。

莉莉丝下意识地紧张地看向了洞窟，里面的龙还在呼吸平缓地安睡，就像沉睡的人不会察觉到有蚂蚁爬上了自己的床榻，红龙没有意识到入侵者。

在她这样做的时候，来客也将敏锐的目光看向了洞窟，他能嗅出空气中陌生的龙类气味，正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在雪原的强大威胁，他才会冒着巨大的危险攀上此地打探，对方果然是一只可怕的红龙，红龙会出现在雪原这样荒僻又寒冷的地方十分罕见，按龙类的习性，红龙作为力量最强横的邪龙，向来喜爱高温的火山，或是繁荣富有的区域，以掠夺占有更多的财富，只有最孤僻野性的白龙会选在冰天雪地里筑巢。但不提这违背习性的迁徙，令他惊讶的是，龙窟里竟然还有一个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类女子。

你是被抓来的吗？他沉声问，恶龙会在劫掠村庄时，将女人和小孩抓走，作为食物储备。

莉莉丝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那男人神色毅然地看了一眼洞窟，似乎内心交战了一番，他不知道这条龙是不是睡得够沉，如果他刺杀的动作将它惊醒，那么这个女人就几乎不可能在这战斗中存活，或许悄然观察是更好的选择，在红龙真的做出危害这片冰原的举动前，它可能就会离开了，毕竟这里不是红龙的栖息地，他最后说道，我可以带你离开。

男人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如银线撒下般的长发，他的面庞白皙淡然，比冰雪更耀眼，莉莉丝惊异地看着他的一双尖耳，这个男人居然是一个精灵。

他谦卑地垂眼，明白人类对精灵的惊异，我是来自奎灵瑞尔的高等精灵伊莱罗瑞斯，人类的女士，以我的名誉起誓，请相信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那我们要怎么离开？]莉莉丝说道，发现她说话没有声音，伊莱罗瑞斯愣了一下，但很快他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同情的神色，莉莉丝平静地看着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需要再说一遍，或者用上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