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甚眼皮猛地一抽,慢慢转头,泛出薄泪的委屈目光投向魏无形,“他应该被打骂?他不值得一丁点尊重?他还手也错了?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年甚镜片后渐渐发红的眸子让魏无形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依然不松,“伤害别人永远是错的,尊重不能靠以暴制暴得到,他……”
话音未落,年甚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垂在腿侧的手指机械地扣着裤腿,拼命摇头,“错的,我又错了,我又错了……”
年甚的状态太不对了,双臂夹紧,弓着背,整个身体像一根拉到极致的橡皮那样紧绷。魏无形觉得年甚是一个不会表达自己的婴儿,所有的一切都通过哭闹告知外界。
他看着年甚不停地重复,“我又错了。”看着年甚的眼泪一滴接一滴的掉下……
不知过了过久,魏无形的目光从年甚脸上移开,去看周围人,他手里拉着的智障儿童已经溜走。
好多人啊,他们都看着我,魏无形头皮发怔,心想,我不能去拥抱安慰年甚,如果他们看见两个男生很亲密,一定会在背后议论的。我不能丢脸,我要抬头挺胸的做人。
魏无形拧着眉,干脆闭上眼睛。
“我又错了,我又错了……”
他耳边,年甚哭着重复这四个字。
通过发红的眸子和眼泪,魏无形听到了婴儿隐藏地表述——我讨厌别人骂我,打我,我想要别人尊重我,谁欺负我我就还手,我不认为我的反击是错的。
年甚还是个婴儿,需要温暖又柔软的怀抱,需要有人给他做正确的引导。魏无形撬开眼皮,逼自己去适应周围人的目光,那些或许写着偏见,或许无感的目光。
他的双眼逐渐失去聚焦,脑海里各种相驳的立场混乱不堪,仿佛要冲破意识,闹个地覆天翻。
年甚的哭声像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绕着魏无形的心脏,让他感觉到缺氧,无法忍受。
不就是一个拥抱吗?有那么难吗?这个念头最终轰鸣而来,魏无形大步上前,拥住了年甚,轻轻地抚摸他的背,帮助他放松绷紧的身体。
眼镜腿被魏无形的拥抱挤歪,年甚没有去扶正,一个大抽气,眼镜从鼻梁上滑下。
“铅笔的另一头是橡皮擦,每道做错的题都有改正的机会。”魏无形害怕年甚更加难过,但他不得不说。
年甚用力推开魏无形,一路后退,从原本被阳光照着的用餐区退到摆放拖把垃圾桶的无光角落,他哭红的眼睛穿过狭长的黑暗去看那光亮里的模糊人影,“我错了?我错了?”
这个时候,魏无形突然听不懂年甚这句话是反问还是肯定了。
阳光投射在墙与玻璃上,分隔出两个世界。
两个人,一个在黑暗里,一个在光明里。
“哥哥,别哭了,这个给你。”智障儿童绕路,从年甚背后出现在他眼前。
一朵小花,只剩两片残败的粉色花瓣,准确地出现在年甚裸眼能看清的范围内。
两个本性天真的孩子,如同这两片留有鞋底印的花瓣,孤独,脆弱,且摇摇欲坠。
智障儿童的小手拉住年甚嵌进腿肉里的手指,一双好像什么都明白,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懂的眼睛看着手中的花。
这一幕,是一个温情的画面。
两个看着绝望之花的人,仿佛与世隔绝。
——幸运的人一生都在光明里,不幸的人一生都无法离开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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