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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挥剑(第3页)

这些音节钻进了夏棉的耳朵,他僵滞的思绪开始缓缓运转,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下对方的身形,“俞,俞骁?”

“嗯……”俞骁鼻子酸得厉害,不得不偏过头重重咳一声清一清那郁结的浊气和酸气。他差一点就再也听不见这尾调总是微微上扬的、像是疑惑的一声呼唤了。

他一转头,夏棉看到了贴在他颈后的纱布,他混沌的大脑像是生锈的机器一般,很迟钝地运转起来。

他记得好像拜托过俞骁找江雪墨,然后俞骁就突然晕倒了,再然后他就感觉一直在混沌中做噩梦,梦到了和江雪墨一起喂的那条狗,也梦到了被人扛着去了什么地方很痛很痛,一睁眼好像还在医院从没离开。

“你的腺体……怎么了,我记得你好像昏倒了……”他的视线向俞骁颈后飘去。

俞骁本来没指望他记得自己的,他都做好夏棉一睁眼就问“我哥呢”这样的心理准备了。

他薄薄的唇抿起来,心口再度酸涩。但颈后那颗一直在作疼作乱闹腾不休的腺体却莫名安分了下来,宛如在夏棉这简单的一句话里得到了信息素的安抚。

所以喜欢上夏棉,旁人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这简直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甜甜暖暖的小点心,没人会抗拒得了。

所以想要贪婪地拥有霸占他的全部,对俞骁来说是如此难以克制的事情,夏棉对他很好,好到能熨帖他的每一寸外每一寸内,可这好是不带半分爱情甚至暧昧的。

他无数次想,只要夏棉能拿出来对江雪墨的那种好的十之一二来对他,他就怕是自己真的会克制不住地拿一切哄他开心,要月亮都舍不得给他星星。

他宁可要带爱意的十之一二,也不要纯粹友善的全部关怀。

俞骁向来自视甚高,偏偏却要去渴望那十之一二,自己都为这点卑微失落困扰。何至于呢?可要是能控制得住,就不会这么困扰了。

可困扰到最后,他扪心自问,他会只满足于十之一二吗?他深知自己不会,贪婪就是如此得寸进尺的东西,有了一点点就想要更多。于是他只能变本加厉地更加困扰。

“俞骁?”

一声轻唤,唤回了他不合时宜混乱游走的心绪,他轻勾起唇,笑意柔软和煦 ,“我没事,只是来例行治疗。”

夏棉缓缓地眨了眨眼,表示回应。他现在脑子很空却又很乱,想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在脑海里盘旋回环,可他又很怕,知道问题的答案。他也是会怕痛的,尖锐的话刺在柔软的心脏上,痛感强烈到让人忍不住逃避,让人克制不住趋利避害的动物本能。

他就跟拖延症患者一样,压着沉沉的心事,和俞骁聊一些稍微没那么让人无法呼吸的话题,“以前没听你说过还要来例行治疗,是病情恶化了吗?”

俞骁脸上的笑意愈发深邃,也隐隐升腾起一些不安和愧疚来。很矛盾,既想让夏棉多关心他一些,又想让夏棉不要这么可人,他想为自己自私的行径找一些借口和理由,其实这种矛盾和挣扎在过去三年他已经品尝过无数回,一面又渴望着夏棉对他好,一面又期待着他能给自己阴暗自私的想法和欲望找个借口和台阶下。简直要成了精神分裂。“以前没和你说过而已,没有恶化。”

“那你跑的还挺远的,来芸城治病……这么巧就遇上了,不知道哪位好心人把我送来的……”

俞骁顿了顿,没告诉他他们现在在宁城的医院,也没和他解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今天……几号了?”

“12月29号,马上就是新年了。”

夏棉轻轻嗯了一声,微微偏了偏头向窗外看去,天空不晴,灰白苍郁,也是,都这么几天了,那天的雪早该停了。

“马上……就是俞疾鹰的祭日了,还有一个周”,半晌,他回过头来,神采颓靡的眼眸变得些许悠远。“我不在,你记得帮我献一束花,还有他喜欢吃的牛肉粒……”

像是一把利刃出窍,这句话顷刻间割伤了俞骁的喉管,他一时都无法开口。他在昏迷的时候梦见了疾鹰,梦见了夏棉当时跪在雪松树下无比虔诚真挚地许的那个愿,梦见了自己当时暗暗许的心愿。

他当时不该问的,俞骁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着,也许不问就真的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了,也许不问夏棉不会睡了一觉在不知不觉中就破灭了一个心愿。

夏棉记得疾鹰的祭日,他的心情却如此复杂,高兴又难过,感动又后悔。“……我帮你准备东西,你可以自己献。”

夏棉缓缓抬了抬唇角,没理会他这一句玩笑话,调转了话题:“谢谢你,这几天带着病还来照看我,受累了。”真诚而谦逊,温和而有礼,客气又疏离,就是对一个普通朋友的态度。

这是那条夏棉不经意竖起的界限,也是那条俞骁千方百计想逾越的界限。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俞骁主动提起了江雪墨,“你哥哥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你放心,人没什么事。”

夏棉怔然片刻,浑身不自觉地轻颤,“谢谢你帮忙……你没露面、没和他说我住——”他说到一半打住了,他怕如今人明显没来却还听到一个“说了”的答案,“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叶寒宵到底……”

他的样子敏感脆弱,又卑微小心。

一口浊气涌上来,郁结在俞骁心口,闷得厉害。

他不想惹得病中的人伤心,但总归是要潜移默化徐徐渐进的,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狠狠收紧,语气却更加温和:“我没有露面,派别人去的,他知道你住了院,生没生气我不知道,叶寒宵那边我也不清楚,还是等你哥和你说好了。”

他说了谎,恶意的谎,所有曾经秉承的原则为着夏棉全线崩塌。

微微的凉意从心口蔓延开来,不十分冷,但足够结一层薄薄的冰霜,夏棉浑身都打起了摆子,脸上却慢慢浮现两颗酒窝,他笑起来,俞骁的心却因此在不忍中细细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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