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她晃着半瓶子酒,笑起来很美,就算是我举报的他好了,我死都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难道你还指望我以死谢罪?
丁一潇轻微眯着眼,半晌沉默后,他说:章遇以前对你很好,江南岸所有女人里,他对你最好。
是吗?匡明月双腿交叠,白裙往上跑,露出她大腿边一块巴掌大的伤疤,凹凸不平,泛着紧致的纹理。
那他打算娶我吗?
丁一潇噎了一下,紧皱起眉。
匡明月很得意地冲他一笑,没有这个打算吧。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我以前是做鸡的,那他没落魄以前起码也是个少爷。少爷怎么可能娶妓女?你说他对我好,怎么个好法?你们这种人所谓的好,恐怕也就是拿钱来砸一砸。
她的笑里什么感情都没有,同丁一潇一样,她只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
她还记得,章遇对自己说的,她是他的宠物。
宠物。
呵。
和一条狗,一只猫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笑得冷,声音也冷,浑身死气沉沉。
说实话,丁一潇。她说,章遇在监狱里没死成,那么推我下楼的人,就是他吧?
冲动杀人的小少爷,逃亡之际恰好被自己手下的坐台女撞见,坐台女向警方举报了他,小少爷被抓,被判死刑,却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成功脱身,找到了举报自己的坐台女,将她从八楼推下,报一箭之仇。
在她的视角里,这就是全部的故事。
章遇凝视着这个女人,相比她从前的沉默木讷,做了鬼的她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浪荡,浑身写满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放纵,这实在不像她。她应该是迟钝的,单调的,大多数时候还很疲惫的才对。
匡明月抬了抬眼。
她见丁一潇盯着自己瞧,笑嘻嘻地对他来了个wink,而后摆了个自以为诱惑的pose,手拄在脸边,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条腿叠着,裙底风光若隐若现,凸起的锁骨精致迷人。
这样明目张胆,又不带任何性欲的勾引,只是她一时兴起,觉得好玩而已。
丁一潇觉得匡明月没救了,他的眉心能夹死一只苍蝇,神色间难以掩饰一闪而过的厌恶。
最终,他只对她说了一句:他们都说对了,婊子无情。
匡明月放松身体,仰头看天花板,兄弟,笑贫不笑娼啊。
丁一潇旋身离去,来到门前,又停下脚步。
他轻声说:推你下楼的人不是章遇。他那时候刚和我爸换了灵体,身体虚弱得不行,根本没力气去找你报仇。
*
夜深了。
匡明月放下柠檬酒,扭头观赏窗外的夜色。
南港的夜色不是纯黑的,像是浓度极淡的墨,浅浅落于天幕白纸上,笼着底下万家灯火。
她的心里有一种随波逐流的认命感,顺着音响爬上窗台,踩着窗户框张开双臂。
一阵风吹动了她的短发,如野草一样东倒西歪。
真奇怪,她明明喜欢的应该是一头柔软的长发,怎么会留这样一个英气过盛的发型。
章遇从卧室出来,见到的就是匡明月像个小傻逼一样蹲在窗台上,满脸疑惑地揉弄自己的短发。
他在她身后站定,问她:你在干嘛?
匡明月没回头,思考鬼生。
思考出什么了?
匡明月终于回头,夜风猎猎,她的长裙裙摆随风飘荡,丁一潇说是我举报了你,你才被抓,被判了死刑。
章遇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片刻后抬起,伸出手掌,对她摊开,说:你下来。
匡明月才不听他的,她做了鬼,也不能做不明不白的鬼。
她的眼神很平静:你真的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