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文学

第11章（第1页）

韩诩之报上江颜逸的名字，朱雀宫的弟子入内通报。江颜逸正剪着烛芯，怔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启唇轻声道：&ldo;赶出去。&rdo;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红烛几要燃尽了，他手中依旧持着剪子，漫无目的地，一下，又一下。

&ldo;咔嚓……咔嚓……&rdo;

回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中久难消散。

若是这个时候不曾有人闯进来，他剪尽这一支烛，或许还会发上许久的呆。可惜，韩诩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ldo;思暇美人……&rdo;

江颜逸动作一顿，猛地抬头向发声处望去，只见韩诩之坐在横梁端，一脚屈踏在梁上，另一脚垂半空中晃荡，含笑迎着江颜逸的目光。

他猛一蹙眉，将手中的剪子放下，道：&ldo;你怎么进来的？&rdo;

&ldo;原来你是朱雀使……&rdo;韩诩之弯着双眼，心情似乎十分不错：&ldo;你的属下们摆了个朱雀阵法欢迎我，我便找来了。&rdo;

江颜逸垂着眼，喜怒未辨，许久后才开口：&ldo;你来找我做什么？&rdo;

韩诩之道：&ldo;我答应过十日之后，将张浪德的人头送来，自不会食言。&rdo;

江思暇微微蹙眉：&ldo;……东西呢？&rdo;

韩诩之笑道：&ldo;砍人脑袋一事太过血腥，我不喜欢。人我捆来了，就在星宿宫附近，你与我一起去领，如何？&rdo;

江颜逸这才想起他有血晕之症，不由脱口而出：&ldo;你从不杀人吗？&rdo;他想起张蚨虽是因韩诩之而死，却也不是韩诩之亲自动的手。然而这样的人，也未必不可怕。

韩诩之道：&ldo;我只是不随意杀人罢了。&rdo;他从横梁上一跃而下，将手覆在江颜逸的手背上，江颜逸果不其然浑身一僵。

韩诩之笑道：&ldo;走罢，你这宫殿里阴森森的，青天白日还要燃蜡烛。大好时光莫废在修剪烛芯上。&rdo;

江颜逸身形又顿了一顿，听不出他这话中到底是否囊括讽刺之意。

韩诩之拉着他的手向外走，江颜逸却站定不动，目光中带着些许迷惑：&ldo;我说过……若再见你，就杀了你。&rdo;

他如何也想不明白，韩诩之究竟是忘记自己曾做过什么，还是根本不将那些放在心上。

韩诩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松手退开一步看着他，抑扬顿挫地&ldo;哦&rdo;了一声：&ldo;你想怎么杀？&rdo;不等江颜逸回话，他又接着道：&ldo;我怕疼，还是不要用兵刃罢；我不想死的太难看，毒也免了；唔，我倒有一个好主意。&rdo;

他自以为幽默，便有些忍俊不禁地笑弯了双眼，然江颜逸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韩诩之道：&ldo;这样罢，你若想看我死，就陪我到老。若我原就该死的比你早，正好了了你的心愿；若我不幸比你命大些，我一定在你阖眼之前自尽，也好了却你最后一桩心愿。你看……好不好？&rdo;他说着说着便敛容正经了起来，说到最后一个&ldo;好&rdo;字，尾音竟颤了一颤。

江颜逸定定望着他的双眼，愈发迷茫了。

韩诩之与他对视良久，缓缓伸出手，仿佛伸向溺水时的最后一根稻糙：&ldo;江颜逸……&rdo;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也是一生中唯一一次。因为在那之后，江颜逸说：&ldo;我一年之前已弱冠了，表字思暇。&rdo;

然后，他问了一个困扰了他一年的问题：&ldo;那天，你是否装醉。&rdo;

韩诩之见他没有立刻动手，心情登时明朗了几分：&ldo;……半醉罢。&rdo;

江颜逸又问道：&ldo;第二天，你为什么离开？&rdo;

韩诩之被这问题难住了。

这问题江颜逸并不是第一个问他的。就好像当初他和御史公子秦小楼由纯洁的关系发展成为不纯洁的关系，然他每在缠绵之后都将秦小楼哄睡了，自己却另找一处休息，秦小楼就曾次拽着他的衣襟问过类似的话。

但秦小楼的话中更深一层的意思是谴责，是对下一次的要求，至于他到底为什么离开，对秦小楼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江颜逸却不同，他的问题是内心深处真真正正的迷惑。要的是韩诩之无法说出口的答案。

韩诩之道：&ldo;我……怕。&rdo;

江颜逸不由凝眉，想说什么，却又化作一声嗤笑。他道：&ldo;走罢。带我去找张浪德。&rdo;

两人出了星宿宫，韩诩之将江颜逸带到附近的王家村，走近一间空宅内。被点了穴道、昏死过去的张浪德狼狈地躺在乱糙堆中。

江颜逸也不多说废话，走上前一剑削下他的脑袋，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布将那圆滚滚的头颅包了起来‐‐这东西他还要派人轮番送去给那些背后支持张浪德的名门正派看看，以儆效尤。

他一边系着布，一边斜眼打量韩诩之的反应，却见他气定神闲，并没有任何不适。

江颜逸捆好人头后站了起来：&ldo;你不难受吗？&rdo;

韩诩之笑道：&ldo;我天性怕疼，只晕自己的血。&rdo;

诚如寒山老人所言，韩诩之确是筋骨奇佳，练武的好料子。可惜晕血怕疼两样就在他的习武生涯上狠狠断了一刀。然而韩门中是不允许任何一个弟子不习武艺，且每一代中都会选出一个最合适的苗子继承青雪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