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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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第1页）

&ldo;别哭啊。&rdo;何昱抬高声音又说了一句，晚晴昏迷中也被一震，仿佛被一道惊雷轰然劈过混沌的脑际，他感觉到自己被人微微颤抖着抱紧了，身上的疼痛没有再加剧，想来是楼主终于停止了烫烙铁，可是疼痛也没有丝毫的减弱，他疯涌出来的血染透了两人的衣襟。

但就算如此，何昱还是没有松手，只是微微放开了些，他抱着对面的少年，坚定而奇异的，像是隔着悠长的时空拥抱另一个年少的自己。

在那混乱而痛苦不堪的一夜终于过去之后，第三日晚晴才醒。他醒来之后，身上早已经被细细地包扎好，而楼主正背着手，微弯下腰，给他递一碗清水，淡淡：&ldo;我已经叫人给你施了治疗的法诀，虽然伤口不会愈合，但也不会再疼。&rdo;

再然后，就是凝碧楼的外出征伐了，他想来被留在楼中的，但楼主却带走了那个华茗绣去帮忙，他还记得，那是华棹原的养女，在喝药遗忘了养父之后，便加入了追煦小筑。

冷风拂面，晚晴叹息着关好窗户，倚在那里，怔怔出神了许久。他能隐约感知出来，自己在身上刻的字，是个草字头的轮廓，那到底是什么？是个人，还是什么事物？楼主又为何执意让他遗忘？

他缄默地扣紧了手，重新盯着联络符那端，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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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内，自从何昱说过那一句话后，相对峙的二人都不约而同的一动不动。

幽草警惕地半跪在一旁，检查着地上的尸体。她脑海里思绪很乱，搅成一团麻绳越缠越紧，这些由僧人带回来的&ldo;幸存者&rdo;都是早有悖逆之心的人，那么，这些僧人是否也已经加入他们的阵营？她抬首而望，眼神仿佛穿透了墙壁，凝刻在远方某一处，那里，或许谷主和陆公子等人正陷入苦战。

眼下有两点迫在眉睫的疑问亟待解决，一是这些尸体的骨龄为何只有一旬，如同新生的婴孩，二来他们的战力分明都十分微弱，为何会被派遣过来同撷霜君动手？

她想不通，索性不再想，微垂着头，眼神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撷霜君和凝碧楼主。

沈竹晞一直默然无语，他先前总觉得凝碧楼是在欺世盗名，可是这一路经行而来，中州百姓是实实在在地爱戴、拥护凝碧楼，不论出发点是什么，他们也确实在中州完成了许多安民乐业的实事。先前与邓韶音的交谈又影影绰绰地在脑海中浮现，凝碧楼到底想做什么？

&ldo;你们要做什么？&rdo;沈竹晞声音艰涩地如是说。

何昱居然笑了一下，尽管这个笑容展露在他过于锋利的脸容上，像是剑尖挑起染血的红萼：&ldo;既然你问了，我不妨同你说个明白。&rdo;

沈竹晞知道，以凝碧楼主的身份，定然不会欺骗自己，一直横亘在心头、摸不着门路的问题，就要在此刻揭开了。他屏住呼吸，紧盯着何昱何昱放缓了语调：&ldo;我要缔造一个生而均等、太平长安的盛世。&rdo;

他微昂着下颌，神色有一种奇异的狂热，手指缓缓从剑柄上松开：&ldo;人人生来便有杂念，便要执迷追求成为人上人，由执而生贪，由贪而生怖，只要心底这种作祟的执念存在，人世就永远不能太平长安。&rdo;

他道：&ldo;就算是有片刻的安宁，那也不过是从一次战乱到另一次战乱中间，短暂而脆弱的平衡罢了。&rdo;

从许多年前在方庭开始，这个念头就已经在他心底初生雏形‐‐林望安是他见过最无念无想、最近于神的存在，可是毕竟在尘世中还有牵挂，他的牵挂大概就是普渡世人，所以他在夺朱之战前夕抛下他，而选择与三位至交好友结伴同行世路、除魔斩灵。

他那时候便极为憎恶战争，总觉得是战乱将挚友从自己身边拉走，即使后来生生死死、再世为人，那个念头却始终不曾消失，小小的种子在岁月的洪流中破土而出，最终开出花来‐‐如果没有战争就好了，他要让山河明灯，盛世长宁，要根除那些发动战争的人心底的恶念与贪欲，要让所有人都空明地活下去。

沈竹晞思忖良久，竟是点头同意他这番话：&ldo;你说的是，可是人心最是复杂，纵然有些术法可以暂时操控人的思想，毕竟没什么长期的法子可以一次扭转这么多人的思维。&rdo;

何昱却截断他的话，唇畔一勾：&ldo;当然有法子。&rdo;

他手指着地下那些尸体，微笑起来：&ldo;他们就是无念无想、也无欲望的人，不仅他们，整座涉山城里的人未来都会变成这样。再后来，就将是靖晏军、京城、整个中州。&rdo;

一旁幽草压抑不住，扯着嗓子惊呼连连，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凝碧楼做了什么？

沈竹晞已经知道一个惊天而禁忌的秘密将在他面前彻底揭开，其间诸多因果必然是匪夷所思而耸人听闻的。他脸色苍白地沉默了许久，终于挪动嘴唇，极为艰难地接了一句：&ldo;还有呢？&rdo;

何昱一抚掌，并没有接着往下讲，反而话锋一转：&ldo;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只是在想，若人也能变成草木就好了。&rdo;

沈竹晞倒抽一口凉气，想到先前那僧人所说，涉山城里大半人的骨架都变成了草木，他指着何昱，微微颤栗：&ldo;你，你……&rdo;

何昱冷笑，收起了先前有些微柔和的模样，直言不讳：&ldo;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就是如此！我要将所有人，都变成和草木一样无心无情！&rdo;

他屈起手指，弹在剑上：&ldo;而这种以草木为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新人，就叫做&lso;云萝&rso;。&rdo;嫌弃的冷光映照他唇薄如削，神情锋利而令人胆寒，&ldo;我不会术法，所以我用了七年的时间，动用了凝碧楼所有的势力，来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法子。&rdo;

他道：&ldo;还记得纪长渊吗？他是第一个失败品。而后七年中，方法在逐渐变得完美，汝尘小镇的人是第一批完成品，他们已经完全变成了云萝，所以在大火中一点就着，整个身体都很快地燃烧殆尽，根本来不及去救。而涉山城里的人便是第二批，他们的骨架已经变成了草木，但血管和肺腑还没有，很快就成了。至于靖晏军，他们进行得早，但是周期长，还要过好长一段时间。&rdo;

沈竹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时间因为过度恐惧，甚至连颤栗都停止了。

&ldo;撷霜君，不要害怕，我不会把你做成云萝的，何况我也办不到。&rdo;何昱双眉一挑，难以抑制地露出些许疑惑之意，&ldo;我在朱紫楼杀死缺一老人之后，夺取天官之舌，听到了宿命的预言，而你是其中最重要的人物。你分明不会术法，可是身上却有一种因果的力量保护着你，我伤不了你，所有人都伤不了你。&rdo;

沈竹晞很难说听到这个虚无缥缈的因果律，和听到云萝这个名字，哪一样对他的震撼更大，但此刻，这两个名词横亘占据了他脑海中每一处空间，将他向来灵动的思维压迫到了一个逼仄的角落，他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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