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文学

第161章（第2页）

&ldo;您十分地信谢家吗？&rdo;

这句话在玉引听来并不奇怪，她也并不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质疑。用儿时父亲跟她解释的话说，有多少人在遇事时会想攀着谢家解决问题，就会有多少人在遇事时会怀疑与谢家有关。

于是她也没多矫情，噙笑道了句&ldo;我去看看太妃，你们聊&rdo;便要起身往外走。

&ldo;你等等。&rdo;孟君淮叫住她，锁着眉头看向皇长子，&ldo;你觉得是谢家害你？&rdo;

玉引也看向他，皇长子一滞，苦笑：&ldo;那倒不是……&rdo;

&ldo;既不是，不妨直说吧。&rdo;孟君淮松气，&ldo;怕有牵涉也无妨。谢家在这些事上素来看得明白，若不然也难以兴盛这么多年。&rdo;

皇长子点了点头，但神色间仍有迟疑。

孟君淮又道：&ldo;你先说来，若当真后果难料，我不让王妃告诉谢家就是。&rdo;

&ldo;……&rdo;皇长子一时有些尴尬，他好像有点意外于二人之间的信任，但孟君淮已说道这个份上，他到底有没好再做推脱，想了想，客气地跟玉引赔了句不是，便说了起来。

&ldo;我不是有意对父皇隐瞒病情的。&rdo;他道，&ldo;实在是……父皇母后都为此太忧心了，可病情又不遂人愿。我想着瞒一瞒、给父皇母后宽宽心，他们便会过得好些，这样待我有朝一日不在了，他们也还能扛得住。这总比他们日日饱受折磨，再经历丧子之痛好……&rdo;他说着抬眼看了看孟君淮，&ldo;我怕他们到时身心俱疲会扛不住。六叔您明白吗？&rdo;

&ldo;嗯。&rdo;孟君淮点点头。眼前少年过于平静的口吻太让人难受，他沉默好久才又问他，&ldo;你现下这病到底如何？可能跟六叔说个实话？&rdo;

&ldo;这个……&rdo;皇长子苦涩一笑，&ldo;用御医的话说，运气不好下一刻就要没命。运气若好……三年五年还能活，十年八年就很难了。&rdo;

他眼底沁出了一点点黯淡，很快又被嘴角漫着的笑意一举击散，神色重新明快起来：&ldo;御医说我是中了毒，但具体是什么毒却验不出……大概没有十种也有八种。我想我的弟弟妹妹们都是因为接触这些毒物太早而一个个夭折的，我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了。&rdo;

他说得情真意切的，那种十足的庆幸落在玉引耳中，每一句都跟刀子似的。

她定住心，既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他：&ldo;别这么说。你日子还长……更幸运的该是在后头呢！你六叔会为你将这些事查明白，你好好治病好好活着，你父皇母后等着你，天下万民也都等着你呢。&rdo;

&ldo;我知道六婶的意思，但是……&rdo;皇长子的笑意变得有些为难，滞了会儿，气息一松，&ldo;这话我该怎么说呢？我近来也都在思量如何同父皇说一说这事情。&rdo;

他衔着笑缓了两口气，又执盏喝了口茶，似并不在意般的告诉他们：&ldo;御医说我大抵是难有子嗣了。我想这事应该告诉父皇，让他能有所准备另择储君……虽然父皇也还年轻，可我觉得这储君最好是在我死前就立起来，免得我死了，宗室间争得你死我活。&rdo;

然后他问他们：&ldo;六叔六婶觉得呢？&rdo;

六叔六婶觉得呢？

他这句话，问得孟君淮和玉引都静默了半天还是未能作答。

他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绪来面对这个十几岁的孩子。

‐‐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在冷冷静静地考虑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并且在清楚认真的思考身后事。

他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很快就会死，并且不可能会有子嗣的事实。然后还在理智地担心假若他死了，宗室之间起了斗争怎么办。

可天知道他在这份平静之前，经历过怎样的煎熬。

&ldo;皇长子今年……十八？&rdo;出宫的路上，玉引这样问孟君淮。

孟君淮一喟：&ldo;十七，和则旭同岁。&rdo;

而后他顿了顿，握住她的手又说：&ldo;这些事，你还是先别同你家里讲了。&rdo;

玉引点了点头：&ldo;我知道。&rdo;

其实在听说这些事时，她就已掂量着在想，这些事或许不该同家里说了，至少现下不该。

皇长子对她有顾虑，是担心立储之争一旦起来，谢家对人选的偏倚会影响皇帝的判断。而对谢家来说，只要这件事落到了头上，没有偏倚是不可能的。

这无关谢家是否无私，实在是朝中没有哪个人能做到&ldo;孑然一身&rdo;。任何一个人、一个世家都总会有些关系，想完全抽离出来绝不可能。

当然了，她清楚家里不可能忤逆皇帝的心思，到时只要皇帝显出了心思，家里一定会按圣意&ldo;偏倚&rdo;。

真正的问题却在于，假若储位之争真的开始，皇帝在最初的时候可能并不想显出心思，或者在他心里并没有直接的人选。

那便是百官需要或为良心、或为利益站队的时候，玉引希望家里能少沾一点就少沾一点。如果没法少沾，那就让家里到时依实情来判断，不要因为她此时透出的话而受搅扰。

&ldo;皇长子什么时候会提这事？&rdo;她问着孟君淮，短短一句话里禁不住打了两重寒颤。

孟君淮想了想说：&ldo;应该会等到年后……这孩子孝顺，势必想让皇兄皇嫂安稳地过个年。&rdo;

一如他所料，在新年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他们这一辈的宗室虽还在为先帝守孝，但小一辈的已过孝期的关系，这个新年明显比去年要喜庆热闹不少。几个孩子从腊月中旬就在说如何贺年的事，和婧还跟夕瑶商量着要一起去谢家走一趟，夕瑶是回家，和婧是上门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