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年过半百才得一子,有点磕碰都要心滴血,现在被人打得头开花,怎么能忍,当即找上门。
朱侠为给人一个交代,搬出家法。
“说啊,为什么打人?!”
“我没有打人!”
小胖子躲在四叔身后:“就是他打我的!他还用火机烧我眉毛!”
朱侠虎眼怒睁,一瞬间明白:“小兔崽子!是你!”
阿妈冲过来:“朱侠,你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打死他!”
挨了他两棍,被他粗暴拽开:“都是你啊,宠他,现在好了,学会打架了!细时打人,长大杀人,不如我今天就打死他,全当没这个儿子!”
四叔来讨说法,并不真的想看朱侠手刃亲儿:“阿侠,小孩子打打闹闹难免的,道个歉就算啦……”
但朱美美抵死不认:“阿弟没有错!是他先动得手!”
“还顶嘴!”
“我们没错!”朱美美趴在我身上,生扛朱侠的棍棒。
她是真正的侠义儿女,宁死不屈,阿妈却不能坐视一双儿女惨死老子的毒打之下,夺出菜刀同阿爸拼命:“朱侠!今天有你没我!”
邻里怕真的出事,七手八脚请来阿婆:“朱侠!你个斩千刀的,我看你敢打!”
一场闹剧至此收场。
夜里阿爸一个人坐在堂屋喝酒,阿婆拉着我妈在里厢:“当初我是怎么跟你说,朱侠这个衰人不值得托付,你不信我……”儿孙中她最疼惜我,看一眼我同阿姐身上的伤,掉一滴眼泪。
阿妈也伴着轻声啜泣:“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朱侠觉得这种如泣如诉的哭声好晦气:“后悔嫁我就离婚呐,我朱侠不止你关英玫一个女人……”
阿妈夺门而出:“放你去和那个巴西女人双宿双栖,你想得美!”
阿婆护着我妈,也骂:“你同阿玫怎么我不管,但阿励是你的亲骨血,你都下得去手?你还是人吗?”
“那怎样?我教训自己的儿子,打死了也是我自己的。儿子嘛,你不同我离婚,难道我不能再找人生一个?”
外屋又响起炸耳的争执,我瑟缩在朱美美的怀里。
“阿姐……”惊惶间,我只听见朱侠要打我死,“我好害怕……”
血水滚入眼睫,仓惶刺痛,我努力眨眼也看不清阿姐的长相,她化作黑暗中一片朦胧的淡影,只有目光依旧锐利。
“不要怕。”朱美美说,“他打不了你的了。”
她从不骗我,当晚夜深人静,朱美美潜入阿爸的房间,用一柄杀猪的剔骨刀,捅进他的身体。
“啊——”
好奇怪,朱侠毛骨悚然的叫声,竟然没有惊动四邻,意外的行凶者,手起刀落,朱侠如遇撞鬼,惊骇地向外逃。
明月当空,照得小院一切无处遁形,朱侠中了刀,鲜血滴滴答答,天都帮我们,地上一处瓯臾绊住朱侠的去路,他头冲下跌跤,很快没了声音。
我永远忘不掉阿姐举刀的模样,好一个替天行道的女侠,阿妈寻着血迹找来,为时已晚啦。
阿婆是最先镇定下来的人,夺过我手中的刀,推着我们俩母子:“玫玫,带阿励走!快啊!”
我们连夜赶回龙江,在家中静坐一天,等到午夜,阿妈换上阿爸上工的鞋子衣服,再度出门,几小时后回来简单收拾行李,匆匆带我返回乡下。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