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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仲秋随後醉赏明月 重九日头同争蟹螯(第2页)

久宣讨了个没趣,不再同他搭话,待雷锦与蒋牙子打点好,抓着仨少年验身去也,潜渊这才跟去。蒋牙子高唤几声,着老妻鲁牙子来招呼久宣。鲁牙子这牙婆,讲话饶道嘴碎,烦人得很,一见久宣就是一顿急哩咶古,久宣躁道:「标致的都教华英馆买了,我还买个甚麽!」

鲁牙子撇嘴道:「哎唷喂呦,苏三娘怎不自个儿来一趟,不就不教你眼睁睁让货麽?」久宣则道:「罢了,本就只是来瞅瞅而已。我倒是另要买个打杂奴仆,速与我挑个平价的来。」鲁牙子皮笑肉不笑道:「要甚麽平价的,蓝老板要一口好使的驹才是。」久宣今日先是破财,又是受气,此时烦不胜烦,喝道:「怎如此多话!就要平价,越廉越好!莫要少鼻子少眼、缺胳膊缺腿就成,也不要病秧子。最好是个哑的,屁都放不得一个,教我清静!」鲁牙子嘀嘀咕咕走了,半晌在前头招手,唤久宣过去。

只见鲁牙子挑了个人出来,那人近中年,瘦弱乏力模样,身板倒是笔直,脸面除去有些胡茬,也算长得清秀乾净,不似奴仆,反倒像个读书人。只是这一副手无缚鸡之力像,能有甚麽用处?久宣瞠目问道:「这要怎样?」

鲁牙子叉腰道:「蓝老板不是要个便宜哑巴麽?这口货唤阿梅,正合蓝老板意。」久宣问道:「他这个模样,能做些甚麽?」鲁牙子不屑回道:「甚麽也做不了,从前听说是个花匠,没点用处,就被扔出来了。」久宣气得急道:「那我买他作甚?」鲁牙子道:「老婆子我哪知呀?」

久宣气结,瞪了阿梅一眼,问道:「除了打理花草,可会打扫屋子?」阿梅颔首,不堪低下头去。原来他委身此地甚久,遭人嫌弃,成了白市压箱底卖不出的一口。久宣有些心软,看他气质,又问道:「可会写字?」阿梅愕然抬眸,又点点头。久宣从旁取来炭笔、破布,道:「梅是你名抑或姓?将你姓名写来我瞧。」

阿梅迟疑片刻,俯身跪在地上席地而书。久宣心道:「此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实是无用。蒋鲁二驴今儿就是有意刁难我,倒不如改日再来罢了。」想罢正要转身离去,却见阿梅写罢起身,递与久宣。久宣接过,原地一愣。

只见布上三个工整字:梅绮旋。笔画甚是秀丽,久宣蹙眉看了会儿,又看一眼阿梅,忽地改了主意。

鲁牙子听他说买了这口亏钱货,也是惊住,不敢相信。回过神来兴奋极了,一把摘了阿梅头上草标,又猛地扯去阿梅衣衫,教久宣就地验身,还去拉他裤子。阿梅难堪至极,死死拉住腰带,久宣亦道:「不必看了,如此就好。」鲁牙子却道:「不成、不成,万一有个什麽毛病,可不得找老婆子我算。」久宣无奈,握住阿梅手腕轻道:「我且看一眼罢,莫慌。」阿梅只好松开手来,教鲁牙子剥了个精光。久宣随意看了一圈,便着他穿衣,同鲁牙子立契去。

如是交了数十两银,买得奴仆,久宣出门,正见华英馆马车前脚离去,遂领阿梅同回到大道上。久宣本要带他回楼,几日後再去城外宅子,然而今日心烦,只想出城散散心,便租来一匹马儿。越王曾教久宣骑马,久宣却不曾带过他人,只怕摔了,便教阿梅坐於身前,慢行出城,才扬鞭飞驰而去。

阿梅在人市待了数月,体虚力弱,不堪一路颠簸,到得门外已然气喘吁吁。久宣径自取钥匙开门,自夏至初来,至今仨月他来得甚少,倒是越王常来,每次添置些家具器物,已布置得有模有样。只是清扫不及,如今皆落了薄尘。

久宣往西院水井打了桶水,唤阿梅清洗一番,又入厢房,自衣橱翻得一件新衣,教阿梅换上。越王命人做得许多新衣放置於此,皆是他与久宣尺寸,轻绸滑缎,阿梅捧在手里,诧异看向久宣。久宣则道:「也无别的衣裳,你就穿罢。」

待他换罢,久宣坐正厅之中,着阿梅来。桌上放了些点心油饼,久宣心知越王未囤粮食,方才市集买了吃食带来。久宣分与阿梅,郑重其事说道:「此处偏远,我不常来,宅子主人亦不常来。你只管打扫各处,莫教虫蛀鼠咬便好,平日里,理理花草也无妨。你若有何需求,写与我知,吃穿一切不会苦你。唯有俩事,一不得偷盗偷跑、二不得与他人提起此地。不妨与你明说,我蓝久宣识得官贵,你既已签契卖身於我,若然出逃,便作罪犯,天涯海角亦寻得到你。其二,若泄露此地,你不能言,便是逼我折断你十根指头,教你写也不得;废你双目双腿,教你带路不得。」

久宣本非恶人,只不知阿梅本性是好是坏,才放狠话。又见阿梅饿得厉害、吃得着急,於心不忍,忙唤他慢些,又道:「总而言之,这宅子交予你照料,平日也算清闲。只要你不起歹心,自不亏待你。」阿梅抬头,会意颔首。

吃罢,久宣往西院去,那边一间小屋,给了阿梅。两人收拾房间,又四处走了一圈,看看缺些甚麽,罢了久宣出门策马而去。越王曾说山後东边数里,有个村落,久宣寻路半天,终是找见,买得吃食粮油与常用物,驮在马背回来。

阿梅吃过,稍恢复些力气,久宣打发他摆物去,自己则进了东厢房。此处已布置妥当,墙上还挂了琴剑,久宣抚去,思念越王,不由得轻笑。昨日中秋,越王本要遣人来接久宣,谁料宫中召越王、卫王携两位王妃赴宴,只得作罢。

又想,越王建此宅院,愿与久宣双宿双栖,可二人实情,聚少离多。所谓世外桃源,终究不过空谈。王侯娼家,哪有佳话可言?久宣轻叹,恁他多年收敛情意,假作不经不意,却如酒越酿越烈、如香越窖越浓。一时感慨,倚在榻边,昏昏入睡。

待得乍醒,院中簌簌作响,久宣起身出来,原是阿梅执笤帚,正扫秋日落叶。久宣一看天色,已渐昏暗,惊唤不好,匆忙同阿梅讲了小村所在,留与他些钱财,着他有甚需要可自行去买。吩咐毕了,赶忙策马回城,谁知仍是晚了,城门已关。久宣泄气,想明日又要遭香娘一顿责骂,却又无可奈何。城门外小贩正收摊归家,久宣将他所剩酒食皆买下裹好,无处可去,只好又折回宅子。

阿梅听得马嘶出门,见是久宣,不禁愣了。久宣苦笑道:「十五月亮十六圆,阿梅陪我赏月罢。」

只见久宣来回这个把时辰,阿梅已将自己收拾过一番,整衣束发,又刮去面上胡茬,越发清净,更加似个读书人了。久宣好奇他出身,奈何阿梅是个哑子,只好待哪日有兴致了,再教他细细写来道来。

西面院子有副石桌椅,久宣与阿梅穿过月洞门去,放下包袱,只见里面四小坛清酒,几块酥糕、几个月饼,还有个软子大石榴。因着中秋祭月,糕饼俱是圆的,久宣破开石榴、掰半月饼,递将与阿梅,却见阿梅惊诧站着不动。久宣笑笑,唤他同坐,又道:「牙侩手里苦,昨日中秋,想必不曾给你们吃得月饼。阿梅莫要守礼,好生吃着就是。」

何止未吃月饼,阿梅连日子也数丢了,这才知昨日乃是佳节。不久夜色覆落,阿梅取来油灯,恰好圆月亦上梢头,悬悬低挂。今夜月不如昨夜明亮,色偏昏明,的确也更圆些,看着可爱。

宅中尚无酒杯,久宣只好对坛而饮,又递与阿梅,阿梅接过,却只放回桌上,转而为久宣剥石榴去。久宣托腮眯眯眼,忽而问道:「阿梅今有多大,可有四十?」

阿梅低眉笑了,摇摇头,久宣续问道:「可有卅五?」阿梅这才点头。

那石榴酸甜可口,汁多籽儿软,久宣同他吃得兴起,也难得空闲,酒便不觉饮多了些,醺醺然颇是惬意。久宣手上沾了红彤彤石榴汁,以指头在石桌上写了「梅绮旋」仨字,忽又问道:「你想我唤你绮旋、抑或阿梅?」阿梅则摊手,意为遂久宣喜欢就好。久宣饮一口酒,道:「绮旋好听极了,但还是唤你阿梅罢。美好事物见得、叫得多了,便不惊艳。」

说罢看着那几个字,几分醉意,扰乱思绪,喃喃道:「阿梅,你可知我为何买你?」不待阿梅反应,久宣自问自答道:「从前我不姓蓝,亦不叫久宣。我从前名字……」说着敲了敲那半乾石榴字,接着道:「就是单一个『旋』字。你我今日相识,也算缘分。」

看官休怪,风尘之中,有人以花号示人、有人以表字行世、有人以原名见客,真真假假,从来扑朔迷离。却原来,棋倌蓝久宣,亦不过是个花名姓罢了。

晚些久宣饮多了,靠在阿梅身上胡言乱语,阿梅看看那四个空坛子,时而笑笑、时而摇头,由得久宣耍酒浑,末了,才将他扶回东厢。久宣一日奔走,衣摆脏皱,阿梅一顿手忙脚乱,才伺候他脱靴褪衣卧下,半晌愣是未寻见被褥。阿梅回房抱过自己被褥来,为久宣盖上,却惊醒了人。久宣迷迷糊糊睁眼,四周黑暗,只识得身在何处,看不清面前何人,喃喃唤「三郎」,便牵住眼前人,紧揪住袖口不放,阿梅挣弄几下,反倒被久宣抱住了臂膀,拖到床上。阿梅叹气,唯有合衣陪他躺卧。久宣醉酒梦呓,不知说了句甚麽,忽地引颈在阿梅面上一啄,未觉阿梅愣愣不知所措,又自入睡。翌日久宣醒时,阿梅早已起身,煮茶相候。久宣不知夜里事,自顾饮罢,匆匆赶回城里。

果然昨夜香娘暴怒,大骂道蓝久宣这浪蹄儿长通天本事了,斥他两句就尥了蹶子!好在招弟机智,连忙说公子是为越王办事去了,不知甚麽事情耽搁,才未归来。香娘听是越王,不好发作,忍下洋洋洒洒骂人言。久宣听闻,自己确实算是为越王办事,并无瞒骗,不禁悄悄夸了招弟一句,奖他块碎银去。

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出一月,久宣又犯了糊涂,直挺挺立在欣馆挨骂。这回非他人错,当真是久宣事多忘了一茬,无可尤怨。说来凑巧,又是佳节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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