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策马靠近,在朱厚照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陛下归京,京中文武必当出迎。杨先生乘车,引来有心人侧目,总是不好。”
天子扁扁嘴,道一声“麻烦”,策马快行两步,没有再言。
暗中舒了口气,杨瓒向张永颔首。
“多谢张公公。”
张永笑呵呵回道:“举手之劳,杨佥宪客气。”
距京师不到一里,果见前方城门打开,绯服青袍的文武列成两班,衣甲鲜明的京卫手执长枪,分守两侧。
天子偷跑出京,瞒不住朝中,民间也听到风声。见到这般阵仗,京中百姓纷纷涌出,在不远处观望,翘首以待。
今日天子归京,内阁同六部商议,决定出城相迎。
既然遮掩不住,干脆敞开面向世人。大大方方摆出仪仗,迎天子归城,以查阅皇庄为借口,总能压过偷跑掀起的风浪。
朱厚照瞒着众人偷跑出京,直到通州,行踪还很隐秘。金吾卫追上圣驾,路线行动就不再是秘密,每日都有快马往返禀报。
皇庄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朝中文武。如杨瓒预料,得知甘薯的存在,不下十人有了兴趣。
“据闻,皇庄管事献上番粮,名为甘薯,味甚甘甜,可顶稻麦。耐旱,产量颇丰,下田可种。天子有意在皇庄宫庄种植,我等理当请旨,向皇庄购买良种。”
名为买,实为无偿讨要。
是否能达成所愿,要看朱厚照的心情。依杨瓒推测,成功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队伍减慢速度,在距城门两百米处停住。
“天子还京!”
张永拉长声音,略显尖利。
内阁三人为首,文武齐身下拜,万岁之声穿透寒风,萦绕都城上空。
“恭敬圣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中,朱厚照翻身下马,大步上前,亲自扶起三位阁老。
先是刘健,再是李东阳,最后是谢迁。
“朕年轻,时而行事莽广,失却分寸,累两宫忧心,三位先生劳神,实羞愧不已。”
“陛下言重!”
三人想过多种可能,也做好腹案,以期从容应对。万没料到,天子刚到京城,就会当面认错。片刻间,都愣了一下。
刘健眉头蹙得最深。
本以为,天子还要别扭几天,结果竟是这样。是真心悔悟,还是当面作戏,拖延时间,避开群臣直谏?
谢迁的目光中,同样带着怀疑。
不怪两位阁老多疑,实在是天子的信用度太低。即便认错态度良好,该犯熊时,照样不耽误。
这次偷跑出京,下一次,难保不会直接跑到边镇。
真是如此,头疼的就不只是京城文武。各镇总兵官都要睡不安枕,生怕天子临时起意,跑到自己的地界溜达。万一遇上鞑靼游骑,自己的官位不保,脑袋都得搬家。
李东阳抚过长须,同样有几分不信,却不像刘健谢迁,全然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