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经常捉弄她——因为她甚至不懂得生气——但是这次,他真的没有捉弄她的意思,他的的确确感受到有一个飘渺的身影,就在他们四周,时远时近,一双眼睛就那么死死地盯住月儿。
当他惊恐地放眼四顾去寻找那双眼睛时,却又不知所踪——仿佛,那根本就是一种错觉,然而那样的错觉,就如潜藏深心的阴影,让人时刻都百般焦虑,甚至心生恐惧。
“没想到你居然已经不害怕了。”晓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咯咯,你也不知道出点新招。”月儿笑道。
于是两人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奇怪的是,他们就这样安全地走到了月儿家门口,更奇怪的是,就在那一刻,晓林清晰地感觉到,那双隐秘的眼睛已经在悄然间远去了。
晓林正狐疑间,月儿爹迎了出来,老远就用带着些微责备和无限爱怜的口吻说道:“月儿,你又跑哪里去了,爹不是告诉你,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到处乱跑么,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刚才东街那头响起一阵喧嚣,他就知道,这孩子肯定跑出去看热闹了。
这孩子平常不爱说话,不爱动,就喜欢看热闹——怪异得很!
爱看热闹本没有什么不好,然而这孩子生来不懂得保护自己——小时候被人家用糖果骗走好几次,要不是老头子会使钱,恐怕这时候就不知道在哪个妓院里卖唱(不卖肉,凡事往好处想嘛),或是在哪个官家给人做童养媳(不是丫环,同上)。
老头子也不是没教过她,但是教过她之后,下次有陌生人给她糖吃,她还会上当!(想到这里老头子就是一肚子怒火!)
弄得老头子日日夜夜都在提心吊胆,后来无可奈何之下,老头子甚至想过放弃她——实在不行老子再生一个,可惜的是,也不知是老头子不争气还是老伴不争气,他硬是没盼到第二个孩子出世。
这样的结局,使得老头子对这个独生女疼爱有加。
就像上次,战乱之后,其他人都还瑟缩在洞里不敢探头,而他却不顾一切地第一时间冲了出来,到废墟上寻找爱女,那一刻他要是没见着女儿,他恐怕是连死的心都有。
总之呢,他对这个女儿,就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但无论是含在嘴里还是捧在手心里,你总不至于不让人家出去透一口气吧?甚至老头子还很开明,从来不强行阻止女儿的任何爱好,只要是她喜欢的,他会尽量让她放手去做。
然而与之同时,他又表现出极其不放心的一方面。
他硬是把每一间铺子开在家门口的位置——开一间铺子,就置一处房产,或者说,置一处房产,就在家门口开一间铺子——他也不嫌多。
这样,除了他老伴能时不时的盯住女儿之外,他自己也能时常看住她!
每次听到外面一阵喧嚣的时候,他总是一阵心惊胆战,然后立马就跑到女儿的闺房去看看女儿还在不在,若是在,他会卸下心头一块大石,若是不在,那就难熬了!——提心吊胆那是必然的,除此之外,还有愤怒、恐惧、担忧……充斥了一肚子,度日如年。
就像刚才,看到女儿不在,月儿爹免不了一阵心急火燎心慌意乱,甚至想好了等女儿回来就要痛骂她一顿,然而下一刻女儿回来的时候,他看到那张纯洁无暇的脸,所有怒火倏然烟消云散,心中剩下的,只有谢天谢地。
………【第七十六章 重温旧梦】………
月儿爹(高章桂)说出一句不疼不痒的话,月儿还没来得及应对,就见他又转头望着晓林,眉开眼笑地说道:“岳公子来了?你陪月儿逛街去了吧?看来我是错怪月儿了。”
岳晓林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月儿,想要据实相告,然而心念电闪间,想到据实相告可能会给月儿带来些许麻烦,立时含糊其辞地说道:“我就陪她走了一段路。”
一点都没有撒谎。
高章桂听得心花怒放,笑道:“岳公子请里面坐吧。”
岳晓林看了月儿一眼,继而转向高章桂:“多谢相请,但小侄还有要事,今天就不打扰了,改天再登门拜访。”
“哦?”高章桂面现惊讶,望着岳晓林,以前他都是有请必进,今天是怎么了,“有,有事?”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月儿,见她一副事不关己人畜无害的表情,心里不觉来气,禁不住暗暗地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挽留他一下。
月儿却凑近两步,一脸关切地望着他:“爹,你眼睛怎么了?”
好想吐血!
高章桂立时捂住自己的眼睛,揉搓起来:“好像进沙子了。”
月儿慌了神,立时走上前,伸手去扒拉她爹的手:“让我看看。”
岳晓林轻笑一下,抱拳说声:“我告辞了。”
转身大踏步而去。
其实他所谓的“有事”,就是还在对刚才跟踪月儿的那一双眼睛耿耿于怀,他想去四周查探一下,最好是能把那双眼睛揪出来,不管他是什么目的。
高章桂一边躲避着月儿的手,一边对着岳晓林的背影喊道:“岳公子慢走!”
但是岳公子充耳不闻,却走得很快,他也无话可说——谁叫人家是相国大人家的公子呢?
见岳晓林走远以后,高章桂立时放下双手,若无其事地说道:“沙子被你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