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陶谷的大脑宕机了。
还是中年司机停车后喊了好几声,他才又给了反应。雨点儿小了,夜晚的气温比白天低了不少,陶谷担上薄外套,被司机调侃:“几步路啊?”
他很轻的笑了声:“身体不好。”
小时候那场大病,给他遗留了太多的后遗症。和家门口那片园子一般,很多年不被精心饲养,如今杂草乱生,多是枯萎的,生命痕迹衰败,放眼只有荒凉。
但这瞬时的衰颓很快就被身上的人扑没了。陶谷没想到少年不轻,几十米的路耗了十几分钟。
摁下大灯,冷白色的和暖橙色的一同亮起。他锁好门,收起伞,关注到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近于九点,屏幕上显示着三通来自舅舅的未接来电。
望了眼斜在沙发上的人,实在的心虚。手指滑了几下,拨出电话,意外的响了有半分钟才接通。
“…小谷?”另一头的男声并不似称呼般年长,声线低沉。
他下意识缩脖子,“嗯,我到家了。”
又顿了几秒,这才接道:“要九点了,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迟?”
陶谷感到这语气中不同寻常的情绪,连忙道:“出来的时候下雨,路上堵车了。”只说了真实的部分。
“好。”
他忽然听得那头有人的笑,漫不经心的,距离不远,“舅……林见?”想到之前的叮嘱,临时换了称呼。
“嗯,我这有点事,先挂了。”
“好。”
忙音传来,陶谷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也没松多久,伴随着浴室热气散尽,而他不得不面临着“睡觉”问题的时候,客厅里昏睡的少年就愈发惹眼了。
他先确认了人的状态,连着唤了几声“同学”也没见点反应。而后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嗅了嗅,酒气在细雨微风中散了不少。本着已经把人领回来的责任,陶谷用温水浸润毛巾,从少年的额首擦拭起来。
沙发上仰躺着的男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棱角都分明,混着那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感。
大概是睡着了的缘故,显得更小更乖。
陶谷擦完人的脖颈,落到人的手上。很受他欣赏的手指攥在一起,成小半个拳头。
不知道想了什么,他鬼使神差的开口:“松开。”
与此同时,指心点了点人的指节,没想到真的放松了。
陶谷折服于人的乖顺,觉得捡回来的少年此刻像一只温柔驯良的大型犬,忽然起了某种兴致。
他抚上少年的下巴,轻柔的掰过,好显示出侧脸的线条。
而后起身,取来照相机。
照相机是几年前林见送他的生日礼物,他喜欢手腕上沉甸甸的重量,那是相机的质感。
陶谷闭上一只眼睛,右眼凑进取景器。拍照的过程赋予他虚幻,平面中的光影、层次、色彩,被纳入大脑进行抽离,而后构筑出另一平行世界。
陶谷是连接两方世界的桥梁。
他喜欢这种感觉,也常会在此中迷失。
直到脚踝被人叩住,腰上也攀附上另一人的手掌,陶谷才回过神。他不知何时已经骑在少年身上。膝盖抵着人的手肘,曲着上半身把镜头送向少年的鼻翼。
他垂下小臂,与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