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e111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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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之前,蒲薤白去看望过一次孟勇清。
icu高额的费用已经让孟勇清的妻子想要放弃了,但是每当要转入普通病房时,医生反复向孟勇清的妻子确认“这样一来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真的要转病房吗”的时候,妻子就会哭着跪下说“求你们再救救他吧”。
后来阳起石帮孟勇清支付了治疗费用,这才缓解了孟勇清一家的压力。但经济压力只是一方面,孟勇清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又是另一方面。
“协和有一位非常厉害的外科医生,要是他同意接下这台手术,兴许孟先生还有希望。但是那位医生的手术已经排到一个月后了,孟先生还能不能撑到那时候也不好说。”医生说得相当客观,但表情也是有些悲痛。
“就不能让他插一台手术吗?总该有个轻重缓急的排序吧?”孟先生的家属也是争取过的。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那位医生排的手术都是急诊,大家的病情也都很急,不急到那种程度,也少有去找他的。”
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被病痛折磨的人,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同等的价值。
蒲薤白走进icu看到孟勇清的时候,一时间都没认出对方。这才刚过了多久呢,孟勇清的脸已经瘦得没了最开始的轮廓,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嘴里插着呼吸用的管子。
“谢谢你救了我。”蒲薤白握住孟勇清的手腕,小声道谢着。
一旁听到他道谢的司半夏表示非常不理解,“他要是没有把周莨菪他们带上去,也就根本不会出事了啊。要是他一开始就看住了女儿、让小孩子不要乱跑,那根本都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啊。”
要是那天孟勇清没有带着女儿出去玩儿,兴许现在所有人都还过着平静的日子。
“话不是这么说的,夏姐,”蒲薤白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按照这个说法,那我们还能继续往前追溯,比如有哪两个人要是没相遇就好了,要是哪个人从一开始就没出生就好了。”
司半夏没得反驳,沉默地低下头。
“没有那些假设,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说抱歉、或者谢谢,然后想想今后该怎么办。”蒲薤白不能说完全不后悔,可他实在想不到当时那种情况下,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似乎做什么都没办法让当时失去理智的孟勇清回过神,也没办法制止那些吸毒的暴徒。
警察自然也是找到过蒲薤白,希望他能够说出当时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
有些细节蒲薤白已经记不清了,但大部分经过,他全都向警察坦白。包括周莨菪故意激怒孟勇清,说孟勇清的女儿已经被他们杀死了。
“我记得当时周莨菪把萌萌去世的场景描述得非常具体,”蒲薤白双手紧握,脸色有些发白,“他说肠子血的流了一地,我和孟勇清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情绪变得很激动,和他们起了冲突。”
警察大概很照顾蒲薤白心情,在看到他表情不对之后,语气都缓和了不少:“我们给周莨菪做了血液检查,逮捕的时候他体内还有大量□□,所以我们推测他是受到药物影响导致情绪激动,外加产生幻觉。孟勇清的女儿并没有死,虽然受了点儿伤,但是不严重。周莨菪描述的场景恐怕是死在仓库里的他的同伙。”
蒲薤白用力深呼吸了一下,点点头:“那孩子今年四岁了,如果她记忆力很好的话,会记住的。”
“有心理医生照顾着她,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警察合上笔记本,表情也不像是最开始那样公事公办,有些感慨地看着蒲薤白,“你……不需要自责。”
蒲薤白稍稍一怔,抬起头看向那位警察。
“发生这些事,只是因为那些暴徒脑子已经不正常了,是他们的错。而没能百分之百制止他们,是我们警察的责任。但你不需要自责,你、孟勇清,和你们的家人、朋友,都不需要为这件事感到自责。”
蒲薤白张了张嘴,没有说上来什么话,最后只得点点头。
说真的,即便警察这么说,他也没有受到多大的安慰。道理他全都懂,甚至还可以用同样的道理去安慰别人,可是痛苦、悲伤、难过这些情绪,不会因为一两句正确的道理就得到缓解。
蒲薤白记得自己刚被救下的头两天,总是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他已经记不清梦境的细节,但大体上都是在重复着血腥的场景。遍地都是内脏和鲜血,小女孩儿爬到自己的脚下揪住自己的裤腿,喊着“救救我”。
他抱着女孩儿就要逃跑,可完全没有一个方向感,四周甚至没有标志性的建筑。他记得自己跑得上不来气,然后在莫名其妙的小巷中左拐右拐着寻找“出口”,于某个拐角碰见了商陆。
梦里的商陆笑着朝他张开双臂,但蒲薤白跑过去和他拥抱的时候,却摸到商陆后背不断向外涌出来的暗红色的血。
他几乎每次都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现实和梦境分不清,要缓好久才能搞明白刚刚那些只是自己在做梦。
这种情况具体持续了多久,老实说,蒲薤白全然不知。只知道有天夜里,他的梦境似乎和往日不同,依旧是浑身浴血的小女孩儿,依旧是漫无目的地逃跑着,依旧是找不到出路的迷宫小巷,依旧是拐角处遇到商陆。
那天晚上,梦里的商陆没有受伤,而是抱住自己,柔声说着:我在这儿,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