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教他一握,端的是有些不自在,只得用手将他桎梏挣开,宁文远却倏尔一笑,撩袍在她对面儿坐定,将那株紫玉兰摇来晃去,道,&ldo;说起来,此事亦是前朝从未有过。&rdo;
&ldo;甚么事情,教你如此感叹?&rdo;苏嫣听了太多关于蓉妃的坊间流言,如今已是十分平静了。
&ldo;蓉妃以戴罪之身毂殁,皇上替她平反便罢了,竟是以贵妃之礼赐丧,着实与礼制不合。&rdo;
苏嫣勾一勾唇角,眸光飘渺,喃喃细语道,&ldo;若是换做我,亦是如此,朝廷又不缺银子使,一面儿铲除了心腹之患,一面儿又博得了情深意重的贤名,如此一举两得之事,怎可不做为?&rdo;
宁文远敛起笑意,&ldo;此话断不可乱说,妄测圣意,传出去便会招致祸事了。&rdo;
&ldo;我怎地忘了,芙蓉半面的滋味儿,真真不好受。&rdo;苏嫣说话时,神情娇媚,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宁文远见她如此,心下亦是不忍,便放柔了语气,苏嫣始终不曾接话,待他说完了,才定定地开口,&ldo;文远哥哥,带我去一个地方可好?&rdo;
&ldo;遵命!&rdo;他握剑一揖,十分潇洒利落,又将那玉兰递过去,抬眼望着她笑。苏嫣只抿嘴接了过去,说,&ldo;你也不问问要去哪里?&rdo;
&ldo;便是刀山火海,亦奉陪到底。&rdo;宁文远说话间,素袍猎猎而摆,神采俊秀。起身就去牵马备车,苏嫣将他唤住,道,&ldo;文远哥哥,只是要由你亲自驾车,且不能对旁人提及,可否答应于我?&rdo;
此种事情,与他风使司右卫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若论起暗自行动,谁又能比他更为擅长?
不多时,一驾单马轩车打苏府后门溜了出去,宁文远精通骑术,自是行的顺畅无阻。
他将身子后倾,半倚在车门上道,&ldo;嫣儿,你去那种地方作甚么?&rdo;
&ldo;就是想去瞧瞧,有何不可?&rdo;苏嫣轻飘飘的声音从帘子里传出。
宁文远着实猜不透她的心思,马车绕过几条小巷,缓缓停住。
苏嫣从车内钻出,望着&ldo;唐府&rdo;两枚鎏金大字出神,宁文远偏头道,&ldo;可否先答我一问?&rdo;
她点点头,目光仍不离牌匾。
&ldo;为何要来唐府拜访?&rdo;宁文远心中不解。
苏嫣眸色轻垂,道,&ldo;蓉妃与我有些故源,权作缅怀罢了。&rdo;
唐府门庭冷落,已不复昔日之盛。
开门的是个眼生丫头,苏嫣便问,&ldo;张伯怎地不在?&rdo;
小丫头将她二人瞧了几眼,公子玉面佩剑,少女姿容绝丽,遂道,&ldo;姑娘可是走错门儿了?&rdo;
苏嫣静静在门槛站了,将苑内景致收于眼底,满目萧条,便在此时,打东面儿来了一位青袍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她大哥唐子期,&ldo;谁在外头?&rdo;
苏嫣望着他憔悴不堪的脸容,心中酸楚难言,却又不可上前相认。大哥不过而立之年,却已蹉跎至此,死者已矣,只怕留下的人才最是痛苦。
&ldo;我与蓉妃娘娘有些故交,如今唯有登门小祭,聊表哀思,若是不方便,还望唐大人相告。&rdo;
&ldo;我唐家已非当初,姑娘能来已是慰藉,嫣儿的房间在花圃后第三门,你们且去罢。&rdo;唐子期低声叹息,转身负手而去,再无多言。
&ldo;他此话又是何意?&rdo;宁文远听他唤道嫣儿,遂不禁生疑。
苏嫣停在故居前,良久才道,&ldo;蓉妃闺名嫣儿。&rdo;
车马不歇,宁文远见她自唐府出来,便一反常态,静默异常,却如何也想不出,她何时与蓉妃有过交情了。
他只得劝道,&ldo;唐家免了罪,那唐子期调任徽州巡抚,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rdo;
车内忽而传来清脆的笑音,苏嫣道,&ldo;只盼唐家永无回京之日才好!&rdo;
抵达苏府时,已是日近黄昏。
宁文远回头,但见苏嫣立在西门外的烘漆抱柱旁,聘婷袅娜,在残阳的余烬中,冲他嫣嫣一笑,&ldo;文远哥哥,你猜皇上对蓉妃的宠爱能有几分?&rdo;
&ldo;三分宠幸,七分权势。&rdo;宁文远答得干脆,他对蓉妃并无太深的印象,不过是数面之缘,他对深宫妃嫔素来无甚好感,那些不过是帝王娇养的金丝雀罢了,从未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