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尽管没有颜色,没有味道,时光依然还在不停地走。
王妮见林峰的胡子又密又长,头发如乱草,疼怜地说:“刮刮胡子,剪剪头吧。等我好了,给你好好熨熨衣服。”
林峰点点头,转身跑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一捧凉水盖到脸上,“呜呜呜”哭起来。
一直想出院又无法出院的王妮,对自己的病情生了疑问。几次催促,管家人要医院的诊断结果。
林峰开了个假诊断书,让王妮暂时消除了疑惑。王妮不是小孩子,依然从家人凝重的神情中觉察出了什么,“我是不是得了没法子的重病啊?爸爸妈妈会受不了。”王妮喃喃自语。
王妮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床也需要人搀扶了,嘴里含着冰才舒服。林峰烧了开水,在饭盒晾成凉白开,用冰箱冻成冰,再砸成碎冰,让王妮含着。
王妮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林峰四周是无边无底黑漆漆的深渊,望着气息越来越轻的王妮,无遮无拦地嚎哭起来。
王妮的泪水流下来,黄黄的泪滴,缓缓落在白色枕套上。
肝昏迷三天的王妮悄悄走了,嘴巴张着,眼睛睁着,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像还没看够这个世界。
一切都走了。
一切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林峰木偶一般站在院子里,望着门口那棵光秃的香椿发呆。
王妮说过,第二年开春就能吃香椿芽饺子了。
林峰梦见了王妮,她穿戴华丽,沐着秋风,发丝飞扬,就像林峰第一次去她家,她为他打开小院门扉的那一刻。
林峰每天都给王妮写信,一封封写完,又一封封烧掉。
林峰再也收不到王妮的回信了。
王妮的嘱咐依然在林峰心头响起,“刮刮胡子吧,多让学生笑话呀。”
“看看你,忙得也不要好了,衣服都成褶子山了。今天回去,我就帮你熨熨。”
“妈妈包饺子了,来吃吧。你来了,家里人都高兴。”
“天凉了,多穿些。得了老寒腿,自己受罪,没人管。”
“多回去看看老人吧,他们最不容易。”
“好想和你去看看海河大桥。有你在身边真好,我知道了什么是爱。”
海河大桥,海河大桥,林峰觉得王妮就在那里衣袂翩翩地等他。
林峰起了早,那次去天津看王妮一样的早,穿了一样的衣服。
一样的那辆班车,车门敞着,车里还没人。林峰坐在车尾,头抵住前排座位靠背,脑袋空空地疼。
林峰在那家面包房,买了王妮爱吃的面包、苹果。
灯火如海,海河大桥揽着满江灯火,正等着林峰,和他一起悲泣、颤抖。
王妮挽着林峰的胳膊,走在林荫大街。
王妮在街头小店,挑选林峰喜欢的毛衫。
王妮笑灿如花,在小院儿侍弄花草。
王妮轻声说,我是个容易知足的人。
……
夜色如约。
林峰走到和王妮并肩站过的地方,松手把苹果和面包一个一个倾入江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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