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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茶肆外落下最后一层雨幕。乌濛濛的天色,隔了半晌,方才恢复清明。
雨后街道上的行人依旧寥寥无几,这平日喧闹的江州也安逸地贪享着片刻宁静。
江城城外的南边树林里,一辆马车正不急不缓地行驶着。
那马车较之寻常家用的宽敞许多,由两马并驾齐驱,辕座处还装了一把大伞,足以罩住车辆前身,以防车夫淋雨。
雪禅正坐在马车驭位一侧,见雨势渐收,不由地将手伸出车前的大伞。因这冗长大雨,他们特地找了一辆带伞的马车。
雨滴沿伞面滑落至雪禅手心,带着料峭春寒的凉意,令这如薄冰瑞雪般透亮白皙的素手不禁一颤。
雪禅未见有多余雨水掉落,便道:“雨停了。”
坐在驭位另一侧的云戮也忽见少女鼻尖脸颊被寒风吹出桃花微粉,晶莹透亮,令冰肌玉骨之姿生出楚楚可怜的动人。
“外面冷,进车厢休息会儿吧。”云戮也驾着马,一路刻意放缓行速,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出了江州。
他知晓雪禅习武,却总担心素锦单薄,不敌春寒料峭。
“不冷,我想坐在外面。”雪禅靠于马车门檐,林中崎岖,颠簸波动,倒令她起了困意。
她阖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林风清新,外面好闻。”
马车里有四个奄奄一息的弱女子,她们身上的香薰脂粉混杂抱恙腐气是雪禅不喜欢的味道。
她们是此刻车厢外的二人在茶肆里顺手救下的。
这对自称并不爱管闲事的白衣男女,虽有姿容绝艳,救下她们时,神情却是极为冷淡。
那四位大家闺秀来自于离江州两百多公里远的宛城县,俱是商贾之女,名门之后。平日受家中管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少外出,偶尔于枕下藏些不入流的坊间话本,已是她们对这世道的最深了解。
话本里常说,行侠仗义之人,大多古道热肠、平易近人,可救下她们的二人却有悖于此论,不仅言语极少,浑身上下皆透着股难以接近的冰冷落穆。
这四位小姐自幼相识,因偶然间相约品茶赏花,却在外出后被一群歹人下药。身边小厮丫鬟皆至昏迷之际,她们被人带到了江州这间茶肆里。
说来也怪,那群歹人除了将她们囚于茶肆暗楼,并未有更多伤害之举,更有粗茶淡饭供给不断。
可那食物里都下了足量的毒。
其药量并不致死,但也能磨得人没了生气,精神恍惚,行动不便,以至于无需麻绳捆缚,她们也无法逃走。这番精心排布,想来是一群极有经验的人贩。
姑娘们见到白衣恩人时,也不知是否为药物所致,只觉得二人过于虚幻清冷,不染纤尘,不像凡间生灵,沾烟火,贪清欢。
二人对着死气沉沉的姑娘们,只留了句:“顺手而已,无需挂碍。”便寻了辆马车,细心安顿照料,想将她们送回宛城县父母处。
虽这侠士不似话本所写,她们却也感激涕零,打定主意要重金酬谢恩人。
此刻,这以门帘相隔,坐在车厢外的白衣少女愈发困倦,刚忍不住闭眼微眯,就被云戮也轻声唤醒:“外面冷,进去睡吧。”
雪禅揉了揉惺忪睡眼,摇头道:“不睡了。”她看了眼天边开出的雨后虹光,白云做染,粉蓝相间,俏丽可爱。
“云戮也,我有些问题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