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龄独自在客栈里睡得香甜至极,冷不防地被人摇醒,尚未来得及开口唾骂扰人清梦的恶行,便被对方背在了身后。
那人语气油浇火燎:“雪禅突然昏迷不醒,张大夫快去救人!”
张龄闻言清醒了几分,睁开眼,拍着云戮也的肩膀冷静道:“带上我的药箱。”
“带着呢。”
转瞬便至雪禅床前,见着双眸紧闭的少女,张龄吸着气兀自镇定下来,探了探脉搏,又取出银针扎入几个穴位后,方才起身嘱咐云戮也:“她平日里每日吃的药丸,给她喂一颗,我再去熬一点补气的汤药,你在这里看着,她一醒便来找我。”
“张大夫。”云戮也叫住他,自责道,“这次昏迷毫无征兆,是否因为方才出门,劳累过度了?”
张龄转过身看他:“你也清楚她的状况,不必揽罪上身,此事与你无关。”
他顿了顿,看着沉眠少女,平静地阐述事实:“行将就木之躯,往后只会更糟。”
少年微怔,旋即抬眸,眼中积郁浓重:“就没有一丝可能,救得了她吗?”
“有!有很多种可能。”张龄声音沉沉,“比如突然发现了‘朝生暮死’的配方,又突然配比出了合理解药;比如有人从前中过此毒,知道如何解救痊愈;再比如,找到了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稀世之药。”
张龄说得极为认真,半分不像玩笑。
可他却忽然笑了:“你觉得,这些‘可能’会实现吗?”
云戮也喉咙发涩,抿了抿唇:“会。”
“一定会!”他重复道。
好似木人石心,焚舟破釜。
“我也相信会。”张龄的笑容愈发灿烂,“所以我会不遗余力地救她,直到她平复如故。”
…………
雪禅陷入昏迷的时日,云戮也不敢懈怠,因而马不停蹄,昼夜不息地赶路,盼着离清缘寺近一些,更近一些。
仿若那里当真藏着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稀世奇药。
而这世间唯一一株经由记载的稀世奇药,却真真切切地为雪禅而生。
十六年之久,植株与少女,俱已参天。
只是原本一生之责,皆为庇护雪禅的植株,阴差阳错地与她分离,为了一个少年,落入了星云阁里。
星云阁内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静谧无言,阴沉冷寂得如同一座宏伟坟窟。
即便各处已然被江湖声讨的流言搅扰至人心惶惶,星云阁里的人表面仍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毫不懈怠。
至于绮罗草是否如武盟令所言,确实在星云阁内,他们不敢妄自揣测,也无权得知。
多年来的高压警戒与残酷刑罚,令阁中之人自愿画地为牢,虽心有怨言,但到底贪生怕死,因此安分守己,年复一年。
自云戮也擅闯瑾樆殿无人察觉后,此处守卫又比原先多了一倍。
虽看守密集,但人人心知肚明,星云阁的杀器终年驻守瑾樆殿,足不出户,又何须他人看顾。
那杀器此刻正端坐殿中,细细端详着手中一株皎洁如月、莹白如雪的植株。
这植株被保存得极为完好,尘埃不染,绚烂炳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