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觉确认雪禅无恙后,便启程离开,说是他的小徒弟还在谷外,眼巴巴地等他一块儿游历去,耽搁不得。
此事得从天觉回到清缘寺那日说起。
他那时摔得四仰八叉,被人扶回卧房时,恰巧被一新来的香客撞见。
那香客对医理颇有研究,便大胆上前,替他看伤。
天觉推拖无用,便面无表情地准许那人拿着罐三无药膏,在他脸上涂涂抹抹,左右他这张老脸毁容了也无关紧要。
谁知那凉丝丝的药膏竟格外有效,抹上不过片刻,便消散了疼痛不适。
天觉终于抬头打量起那人。
一身水色青衫,头顶书生帽,面容白嫩,清隽温和,嘴角挂着礼貌微笑,浑身书卷气极重,却并无古板迂腐之感。
天觉正襟危坐,端着架子:“施主医术不错。”
那人呵呵一笑,双手抱拳相拱:“医仙面前,张龄不敢造次。”
“不知施主师从何方?”
“家师已故,无名医者而已。”
“施主可有兴趣,拜入清缘寺门下?”
张龄一愣,连连摇头:“出家不行!我要成亲娶妻的!最重要的是,肉不可负!”
天觉沉默了一霎:“并非受戒修行,仅是拜我为师,学医制药,肉还是能吃的。”
于是,老和尚带着他唯一一个小徒儿,踏上了年深岁久、吃香喝辣的漫漫征程。
雪禅送走天觉后,照常每日辰时起床,洗漱用膳,同沉眠少年轻叨几句,便于竹林习武练剑。
偶有疲惫时,清理墓碑,莳花弄草,培植灵药,而后躲在成堆的剑法秘籍中,对着少年,轻声吟诵。
落日熔金,应付完晚膳,在月下修习心法,片刻不敢怠慢。
愁闷积郁时,饮酒拈花,抚琴舞剑,沾飞絮,扫幽葩。
但长夜酿愁,千丝之乱犹不可解。
她望着榻中少年,开始废寝忘食地研习武学,韦编三绝,镞砺括羽,笃志不倦。
像是要把一腔冷月星叹,赋剑吟笺,横波翻墨,孤云独坐。
拔剑扬风,挥剑断尘,银光熠熠,北风萧萧。
身姿似蛟龙游弋,引江海混沌,雷霆万钧,风雨交加,繁红尽落,如泣如诉。
双袖揽月,斩刺青冥,剑气遒劲,横扫千军。
收剑入鞘,风啸忽止,水不扬波,鸦雀无声。
而后白衣拂袖,漠然归去。
须臾间,一座兀立危峰猛然迸发出天崩地裂的悲鸣,令本就肃静的深谷更添讻惧。
少女步调沉稳,未受丝毫影响,脚下绽出莲华。
身后崇山从尖端裂开一道缝隙,徐徐降落至底端,自上而下彻底贯穿后,陷入难言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