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先是一串极为客套的庆贺之词,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将笔者对其苏醒一事的激动之情展露无疑,紧接着便是稍显严肃的药物解说,长篇累牍,细致详尽,最后以一句匆忙道别草草收尾。
云戮也拧着眉头将信纸合上,思虑一番后,还是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对雪禅据实相告。
一桩好事本不必被善意的谎言,搅扰人心,以致万劫不复。
远去过往早已谆谆劝导,谎言之所以为谎言,而非善行义举,便是其中总有邪煞,灼伤无辜。
眼下苦尽甘来,何必自掘坟墓。
再者,夫妻间总要露胆披诚,心贯白日,才能心心相印,天长地久。
“夫妻间……”云戮也低头兀自轻笑,毫无征兆。
雪禅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只当晚风清凉,冲傻了他的脑袋。
她无奈看向手中药丸:“怎么又是蛊虫?”
云戮也回过神解释:“前辈去苗疆学习了半年,说是成果颇丰,药效显著,要不要试试?”
下一刻,他又自问自答地摇头拒绝:“蛊虫不属于正统医术范畴,以往经验来看副作用很大,且正负相依,伤敌一千,自损一万,使用后讨不到什么便宜。”
“可信上说,‘服用此药后,连吃半月甘草炖蛋,便能将蛊虫排出体外,并不伤身’……”雪禅念起纸上字迹。
“听着太过可笑。”云戮也直截了当地点评,分毫颜面也不留给天觉。
雪禅默了一瞬,眼神飘忽不定地低喃:“说到底,是我的原因。”
云戮也倏而绽开笑颜,不再纠结:“我来试药。”
未等雪禅有所反应,他已将药丸咽下,眨了眨眸子,唯恐此举惹恼前者,而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那甘草炖蛋是甜是咸?”
此药入腹,昏睡两日。
雪禅抱膝坐于床前木椅,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灰心槁形的年月,孤寂一人守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寂寂无终,无可奈何。
如此情形,反倒给予她一种难言而真实的踏实感,虽有黯然凝伫,却不必再惴惴不安地等待梦境破碎,不必为防不胜防的荒凉现实,而惶惶不可终日。
雪禅自认,她胆怯懦弱,如星回冰霜,见火生畏,胆战心惊。
梦境与现实,临界模糊,似在五里雾中,本就影影绰绰虚实难断,更何况着迷之人心有千千结,自知却不愿解。
故而冷烟望断,只落得人影消瘦。
雪禅觉得如此稀里糊涂地度过余生,一朝绮梦,一朝清,也并非唯余哀颓,来之坎坎。
只是梦中少年,不这么想。
尽管他对此事不再过问,但心中芥蒂并未放下,是以向天觉讨要了医治方法。
如何让人分清梦境与现实?如何让人了然虚实幻象和真切素日之别?
天觉送来一枚蛊虫作解。
此蛊名为清醒丹,专为心智不坚之人安魂定魄所用。
此蛊虫擅蛊惑,以幻象诱敌,真假难辨,制造幻境信手拈来,如此便可以毒攻毒,为中蛊者编造梦境,诱其主动破梦,睹着知微,现实与梦境之分自然昭然若揭,毋庸置疑。
听着十分匪夷所思。
但鉴于目下别无他法,云戮也决定听从天觉的建议,死马当活马医,决然吞了药。
而后,他做了一个极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