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英文歌?你们大学生就是有格调欸。”
他自顾自坐在我身旁,把另一只耳机塞到我耳中,我没告诉他,这只早就坏掉听不到声音了。
看着他闭上眼睛随音乐摇摆,染成棕色的发丝有节奏地颤动,我好像也能隐约猜出他听到了哪句歌词。
若不是他身上肆意挥发出的酒气同烟草味道让我很不舒服,我想,我会愿意让他听完这首我最近很喜欢的《forever young》的。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悄悄关掉手机,然后骗他说手机没电了便要逃走。
“留个联系方式吧。”他拉住我,掌中的茧子摩在我的手腕上,触感粗糙。
最后我同他加了社交软件的好友。
尽管我提前向他说明:“我不经常聊天的。”,但他还是开始每天给我发消息。
不外乎早安,午安,晚安,这是在我没有回复他任何一条消息的前两天。
一次吃饭时,父亲问起我是谁发来的信息,我回答说是洋葱哥哥。
父亲原本阴郁不耐的表情变得明媚:“听说他现在在北京工作,好像是哪个4S店的小经理,你得跟人家处好关系,回头还得拜托他在北京多多照拂你啊。”
作为社会主义新青年的我心里很是不屑,但也深知这位中年男人经历的世事比我多太多,论起圆滑和阿谀,我还是得向他求教,尽管他早就身体力行地教会了我不少。
于是第二天早上,洋葱哥哥的早安发来后,我也回了一个安。
[你终于回我了?]
[嗯,前几天在忙,没看到。]
我在撒谎,却心安理得。
[在忙什么?]
他也不傻,却故意追究来捉弄我。
[没什么,就是在准备大学入学的事情——对了听说你现在北京工作?]
[嗯,等你以后来了北京,我带你好好玩一玩!]
[好啊,那就谢谢哥了。]
几天下来,我们竟也保持着高密度的联系。
他说,他职校毕业后就去了北京谋生,后来认识了几个朋友才进了现在的4S店工作,虽然辛苦好在报酬还可以。
我问他是怎么当上的经理。
他回答说是要对朋友仗义,对顾客诚信,当然还要勤奋耐劳,反正一大堆场面话。
我并不选择尽信,就我从嘴碎的亲戚同我父亲谈论的八卦里所听而推断,我倒是觉得他那个丧了偶的女老板貌似是跟他有一腿,以权谋私了。
然而这些我并未说破,毕竟我有求于人。
03。
某天一个还算交好的朋友突然联系我。
她失恋了,跟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和平分手,他们一个想要留在省内,一个却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陪她在地下通道的楼梯口喝了几罐啤酒,她平时酒量很好,这天却早早地开始说醉话。
“蓝蓝,你有喜欢的人吗?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真的很痛苦吗……”
我没有,至少现在没有,我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很痛苦,但是我觉得她曾经是幸福的,现在变得痛苦了。
“你咎由自取。”
回到家后,我把手机卡给拔了,不想再跟外面接触,不想再听别人哭泣,我只想好好荒度这留在小城里的最后几天。
这些年来我在这里活得太累了。
我要对每一个相熟或不熟的人微笑,我要按照每一个“为我好”的人的想法去改变我自己,我要把所有的怨怼和压抑全留在黑夜的眼泪里。
我还要看别人哭自己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