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水清对着镜子上了点清淡的胭脂,又仔细地画了眉,那张往日清秀的面容瞬间艳丽了起来。
随后她执着一把桃木梳子,对了镜子缓慢地打理着自己长至腰间的墨色秀发,神色恍惚。忽然,她取出了一把剪刀,“咔嚓”两下,剪断了一排她曾几度舍不得下手的青丝。
那些如丝乌发轻轻袅袅地飘落在地。斩青丝,斩情丝。从此与君绝。
夕阳的余光从雕花窗子里流泻进来,清晰地照着梳妆台上的一封信以及一缕墨发。而穆水清的墨发只到肩部。
穆水清望了一眼住了快五个月的屋子,整个屋子的布局全是她后来重新排列的。一张红木雕花八宝床靠着墙边,如今床脚上还有未撕下的喜字。穆水清最喜欢睡在里侧,旁边有墙靠着,身边有暖暖的季箫陌,每次抱着季箫陌睡觉都特别的温暖和安心。最近几天,心里抗拒排斥着季箫陌,整个人窝着冰冷的墙角睡,每晚都睡得冰凉,冻得发抖。但睡熟后,又忽然温暖了起来。
前头侧着一张山清水秀淡雅至极的水墨画屏风,她恍然记得第一晚,她躲在屏风后沐浴,悄悄地听着季箫陌翻书的沙沙声,心情忐忑地想着如何躲避侍寝。现在想想,季萧陌这么不屑碰她,她真是可笑在那乱担心。
靠着窗的还有一张檀木书桌,上面简单地摆放着文房四宝,各个精致。原本挂着一排毛笔的地方已经完全被穆水清做的木炭笔侵略了大步,可怜兮兮地缩在小角落里。
桌角摆着密密麻麻的书籍,诗词文赋的那几本被穆水清垫了桌脚,桌上整齐摆放的全是菜谱。她翻开一页,里面夹着季箫陌当时向她请教的诗词。她随手一放,当了书签。如今细细读了一遍。
——相思树底说相思,思卿念卿卿不知。
另一张写着: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原来那时就想着别人,果然是风流倜傥的王爷,竟用诗词委婉地告诉自己念着别的女人。
穆水清在下面用红笔提笔写道:相思你妹夫!还画了一个极丑的王八。
书桌旁放着一张贵妃躺椅,以前穆水清很喜欢抱着书躺在椅上看。上面铺着一层毛茸茸的厚毯子,坐在上面特别温暖,是天气转凉后,季箫陌亲手铺的。
穆水清下意识地坐在了贵妃椅上,轻轻地摇摆着。她的眼神微有空洞,那双往日澄澈眸子遥望着窗外,如今满是迷茫。
外面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迎着阳光缓缓落下,在空中散发着晶莹的亮度。
雪花纷飞的时候,穆水清立起了身,将所有一切整理妥当后,套了一件厚实的大衣,抱着一个大包袱,起身推门而出了。
小厮早早地候在外面,见穆水清走出急急迎了上来,担忧道:“王妃,忽然下雪了,确定现在出门吗?”
“就现在,走吧。”她靠在马车壁上,听着车轮滚过雪地的吱呀声,掀起帘子看了最后一眼王府。她原本想等到未时,却怕自己当着季箫陌的面不忍心离去,又怕季萧陌知道自己圈走一大笔钱怒不可述,所以还是午时离开了。
——再见了,季箫陌。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马车在路上耽搁了片刻所以迟到了几分。季箫陌怕穆水清多等,焦急地向着主卧走去,边走边道:“王妃,王妃……我回来了……”
季箫陌见卧室灯光通明以为穆水清正等着,立刻欣喜地推开门,原以为看见的是穆水清,谁知房里空无一人。而因他的急速开门,风一吹把蜡烛吹灭了。他环顾了一圈,屋内所有东西堆放得整整齐齐。要知道穆水清懒得很,她极讨厌丫鬟碰她的东西,所以房内一团乱,但今天意外地干干净净,让季箫陌诧异地挑了挑眉。
莫非是生辰之日,特地整理了?那今日她会特殊打扮一番吗?
季萧陌越想越期待,他又去院子和厨房逛了一圈,却仍没有发现穆水清的身影。
她还没回来啊,也对,外面雪下那么大,肯定是在路上耽搁了。季箫陌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轻声笑了笑,随后又藏进了怀里。
季箫陌重返卧室准备拿本书看时,忽然瞧见书桌上有一张纸。他拿起来端详了一番,发现是自己以前写过穆水清的诗。他嘴角一勾,不知道穆水清有没有看出他诗中的情意呢……
他目光下移,望向了最下面,烛火倒映着惨白略有些抽搐的嘴角。
相思你妹夫?
她相思他妹夫?!还画了一个王八,什么胡言乱语的话……
季箫陌想看看穆水清平日看的菜谱,却发现桌上堆放的不再是菜谱,而是之前被她拿来垫桌脚的诗词文赋。
这样等着穆水清归来,明明只等了半柱香,季箫陌忽然觉得好不安,他在房里焦急地踱步着,见有丫鬟路过,立刻喊道:“去店铺看看王妃回来了没有,还是在路上耽搁了……”会不会路上出事了?刚才回府的时候就看见一辆马车的轮子陷入雪里呢。
“王妃早就回府了,不过午时又出门。”
“出门?大雪天怎么忽然出门了呢?”
“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