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萨替他取信一览,一目十行,一边回道:
“允了。信上已列下数条和谈要求,要我念给殿下听么?”
夜风吹过,烛火轻摇,几寸幽然的火光在他沉凝的面间漏下。他面色无波,唯独额间密密布满不知何时渗出的虚汗,泄露了几分他的心绪。
叱炎起身出帐,任晚风拂过,凉意满身,方觉抚剑时喉间的窒感稍稍有所纾解。
他对葛萨摆了摆手,道:
“不必念了,即刻送去凉州便是。”
他颀长的身姿浸在天边疏漏的皎皎月色中。月夜易起相思,他低声令道:
“越快越好。”
***
是夜,凉州城都督府中。
玄军信使照着盟书念完,只觉全场气氛凝滞,甚至有一股强劲的杀气直面袭来。
他从信纸上微微抬头,望见了一张怒目圆睁的俊脸。
“什么?!”
崔焕之已一脚踢翻了椅凳,怒斥道,“不可!绝无!可能!”
语罢,他猛然抽出兵戟架上的利剑,已飞扑至玄军信使身前。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啊少帅。”
几名部下惊吓之余,连忙拖住锋刃已出鞘的崔焕之的腰身,制止他一剑刺死好不容易来和谈的敌军来使。
“掖擎那个老不死,竟还敢肖想我大唐公主来给他冲喜?”
崔焕之啐狠狠了来人一口,“简直痴心妄想!”
几个部下惴惴不安,胆大的上前陈明利害,禀道:
“以千金玉帛和公主换得峒关凉州,不战而屈人之兵,其实于兵家而言,实为上策啊!”
崔焕之猛地抬腿踹翻了几个跪地的部下,大怒道:
“我就算百战身死去将峒关抢回来,也绝不会牺牲我朝公主。我们陇右军,再战便是!”
语罢,他挥剑而起,正要不顾部下阻拦冲出去。
却见辰霜和司徒陵不知何时来的,已在门外驻足。
崔焕之心下一惊,收起了剑藏在身后,沉声问道:
“你都听到了?”
辰霜没有回答,只动了动煞白的唇瓣。她腿脚一软,小步趔趄,若不是身后的司徒陵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几乎要跌在门槛。
崔焕之大手一挥,令其余众人尽数退散。厅内转眼间已是空旷无人,他微微俯身对面色苍白的辰霜道:
“你放心,这一回,我绝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司徒陵见她沉默不语,瘦削的肩头仿佛仍在颤抖,亦劝慰道:
“我今日见到了玄王,他应是不知此事。他定是还未回忆起你的身份,只是听从掖擎可汗的意思罢了。”
辰霜目色沉滞,径直掠过挡在身前的两位高大男子,脚步颤颤巍巍向厅中走去,在侧边一把小叶紫檀椅前缓缓坐下。
崔焕之疾步行至她跟前,扶在椅子把手边,紧张地望着她道:
“我去求我阿耶,他定有办法劝服圣上不要让你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