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文学

第18部分（第1页）

“对啊，本来嘛，我比你大三岁，你喊我‘姐姐’天经地义，我受用‘姐姐’当之无愧！赵妮娅撤下嬉皮笑脸，正儿八经道。

“……行……行，姐姐。”虽然羞于启齿，虽然感情尚欠丰富，虽然包含了太多勉强，但我还是红涨着脸喊了一声。“姐姐”二字喊出口的刹那间，我幡然后悔了，像如花少女惨遭色狼摧残而失身那样，我的心痛哭流涕，泣不成声，再夸张一点，我的心在汩汩流血了。其实，在我的潜意识，喊声“姐姐”算不了什么的，在那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就是要我喊她一声“姑奶奶”，我也会欣然同意的。

“哎——小弟真乖。”赵妮娅拖着长长的腔调，差点儿没把我炯炯有神的眼珠子气出来，“小弟，汇报工作要贴近现实，但又不能囿于现实，要在现实的基础上有所加工，有所提炼，有所提高，有所升华。”

我叹息道：“这……这不还是弄虚作假吗？”

“错！非也！”赵妮娅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两眨，“汇报工作不是搞新闻调查，也不是搞通讯报导，而是类似于纪实文学，在原形原貌上有所突破，让事件更加生动感人。汇报中不妨糅合进诸如‘大概’、‘也许’、‘可能’、‘假如’、‘如果’等词语，一切让领导听起来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历历在目而又朦胧如烟，这样，即使情况恶性突变，出现戏剧性的急转之下，下属也能保身自救。道理很简单，汇报过程中早就说明了的，是‘大概’、‘也许’、‘可能’、‘假如’、‘如果’等等猜测，一旦某些假设的前提不复存在了，中间出现变故也就顺理成章，不难理解了。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世事如暴涨暴跌的股市，谁能保证只赚不赔，稳操胜券？”

赵妮娅的“工作汇报理论”系统性好，结构严谨，逻辑性强，推理严密，堪称完美无缺了。

五十七　双簧（上）

“赵姐，我初来乍到，啥也不懂，啥也不会，麻烦你给指条活路吧！”我决心抱着谦虚的态度向赵妮娅认真请教。进城这些日子，或许受了某种潜移默化的启发与影响，我的嘴巴也学着甜起来，这次，我一改被动局面为主动出击，积极地称呼她“赵姐”了。当时我就想，既然第一次称呼她“姐姐”已经“失身”了，还在乎第二次，第三次……第Ｎ次干嘛，就像一名妓者，第一次献出贞操之后，再出卖第二次第三次第一万次已经无所谓了，过分忸怩只能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朽木不可雕也！”赵妮娅取过一支笔，把一些稿纸铺到茶几上，“悟性真差，你是猪脑子啊，横竖不开窍！甘情我教育半天，你的思想没有一点儿革命性进步啊！”

“万事开头难，这是我第一次汇报工作，赵姐，请多多帮助，指点迷津吧！”我的“赵姐”叫得愈发亲热了，语气也更富有感情了。

“别浪费时间浪费青春了，来，干脆我起份稿子，你照着读给乔老板得了！”看我一筹莫展的可怜样子，赵妮娅伸出了她阶级兄弟式热情而温暖的双手。

“太好了！谢谢！多谢赵姐！”那份绝处逢生的感觉不免让我眉飞色舞，激动万分。

刚到环球伟业的日子里，我对赵妮娅偏见颇深，心中多有鄙夷的想法，以为她只不过是凭其妖娆姿色而高我半截而已，但以今日之事观之，我错了，我未免是小人忌妒君子。在我的心目中，赵妮娅只会描眼眉画红唇涂抹脸蛋儿，没成想她写起工作汇报来竟然如此娴熟，不费吹灰之力。

龙飞凤舞，笔走龙蛇一阵子，赵妮娅把纸张往我眼前一推：“好了，赶快去电话，读给乔总听听，没准这会儿他正忧心如焚地等你汇报呢！”

我再一次肃然起敬，赵妮娅太有文化了，太有才了，于她而言，写稿子只不过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洋洋洒洒千言万语，下马立就，倚马可待啊！

“哎哎……”我被赵妮娅的才华横溢惊呆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儿来。

我把稿子粗读一遍，边佩服地点头边拨通了乔总的手机。乔总正与税务局的陆胖子在北戴河旅游呢，按赵妮娅的“分清火候”来看，他一定心情不错，开心并且快乐着，正适应汇报工作。这是我第一次向乔总电话汇报工作，那种高度紧张不言而喻，所幸有赵妮娅在身旁压阵，我稍稍放松了些。随着赵妮娅无声的手势，我与乔总的通话开始了。

“喂……乔总……吗，您好……您好。”起始，我的话语有些磕绊，口吃似的，但当看到赵妮娅高翘母指夸赞的神态，我的勇气来了，语气渐渐连贯自如——毕竟，美女给人的精神鼓舞是无穷的，“乔总，您好，我是吴黑生。外出旅游挺累的，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

读到这里的时候，我心中暗想，这不全是一篮子拍马屁的废话嘛，除了给移动通信运营商多施舍几毛钱，再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那边乔老板颇是高兴，或许，我的工作汇报出乎他智者千虑的意料，让他大为惊喜：“哈哈，多谢啊，小吴，岙北的情况怎么样了？”

“乔总，我把岙北的情况给您作以简要汇报，好让您心中有数，便于您指导、安排工作。”赵妮娅的汇报写得滴水不漏，连问候语也俱全，“（以下‘报喜’）我们来到岙北就马上联系了侯先生，总之，情况还不错。到目前为止，已经收拢胶块200多吨，而且，胶的质量挺好。胶块上有大量的盐渍、污泥，我们已责令侯先生尽快找人洗刷，如果天气晴朗，大概最多三天内就可以走第一批货了。我们已经再三叮咛侯先生，务必多派人手，抓紧时间打捞，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再打捞600吨天然胶上岸。（以下‘报忧’）不过，夏秋之交，海上风大浪急，给打捞工作增添了诸多麻烦，也妨碍了我们公司收拢工作的顺利进行。假如这大风大浪持续下去，也许800吨天然胶的收拢计划很难完成。（以下‘自我表态’）不过乔总您尽管放心，我会与赵秘书密切配合，认真对待这次天然胶收拢工作，尽我们最大的努力，保质保量地完成公司交给的任务。”

一口气读完汇报稿子，我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畅快地轻松一番。常言道，“家里有粮，心中不慌”，哪怕是一根稻草的支撑也足以成就一种巍峨，赵妮娅的稿子给我的就是如此一种充分的自信与力量。支持从来就是这样，不需要太多，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也足以成就一个人，有时候，一只伸出的热情之手，一句话，一个微笑，一个会意的眼神足矣！大家都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成功的女人，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以今日之事观之，信矣！　。。

五十八　双簧（下）

如天下所有千篇一律的上司一样，乔老板在通话的过程中也给我如出一辙的教育、鼓励以及指导：“小吴啊，行事讲究有勇有谋，智勇双全，好好干，相信你会干出一番成绩来的。公司目前正处于低谷，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就一定能乘风破浪，永往直前，再创辉煌……”

按赵妮娅给出的“耐心倾听”法则，我按兵不动，尽量憋住自己，只是一个劲儿“哎哎哎”、“是是是”地答应。我的汇报充其量有十分钟，而乔老板反馈回来的英明教导足足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有俺们农村的说来评价那就是：孩子比娘大。

“哎哟，我的老天！”与乔老板说完“再见”时，我再也支撑不住了，深深地唉叹着倚靠在沙发上。

赵妮娅嫩软的小手搭在我的额头：“嘻嘻，没吓出毛病来吧？”

“紧张是当然的，可总不至于吓出毛病来呀！乔总大搞马拉松，坚持不懈地煲电话粥，真让人受不了。”美女的小手还在我的额头之上，沁人心脾的栀子花香缕楼可闻。

赵妮娅咧嘴吃吃地笑，不再说什么，大约半小时后，她给乔总拨打了电话。与我不同，她汇报工作跟谈心似的轻松自如，亲切而温情，或许还有一种诸如浪漫之类的东西裹在里面，稍不细心，你根本听不出那是在汇报工作，简直就是一双小情侣在互诉衷曲。赵妮娅做个顺水人情，汇报工作之时拐弯抹角地捎带上我，大大夸赞一番，说我工作认真，一丝不拘，不辞劳苦，任劳任怨。通话末尾，赵妮娅的声音小到蚊子嗡嗡样听不清一个字儿，她不时制造出做作的笑声，那笑声电离子异常丰富，干扰得我身上爬满虱子般痒痒的，喉咙膨胀。

我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猴子”派人打捞的那些立方体的胶块是烟片一号，赵妮娅称其为“RSS1”，产自泰国，质量相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