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盯着上方好半天了,菱纹的床顶看上去很是自然朴素,然而那样的花纹看久了居然也有点晕眩,羽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想着大概是因为自己疲劳过度了。一夜的跪行,三百多级的台阶,被岁月摧残得粗粝,肉身跪过哪有不折损身体的道理?
“当魔王当到我这境地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羽化自嘲地笑了一笑,想起身却发觉全身酸痛,根本提不起力气来。
一道阳光闯了进来,小孩端着食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到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呀,你醒了啊,昨天早上吓坏我了啊。”
“什么?昨天?”羽化睁大了眼睛,使劲撑起了身体,却吃不住身体的酸痛,一下子侧了身体,趴在床沿。
童林儿急忙放下食盘跑了过来,咬着牙将他放回躺好,“你干什么?你的身体很虚弱的,要好好静养才行,长老们交代你不可以乱动的。”
羽化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身体虚弱手劲还是很大,把个小孩疼得吸气。
“告诉我,外面怎么样了?蛮族使节团那边怎么样了?”
童林儿使劲挣扎起来,“放手啊放手啊,好疼啊。”
羽化这才发觉自己太着急了,对方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松开手,急切地看着小孩。
“外面发生什么我哪里知道啊,我只是行风院的杂役,不得允许不能出去的。”
“那。。。。。。”羽化急了,又要爬起来,“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可是你的身体。。。。。。”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扶我一下,先让我起来。”
童林儿犹豫地扳他的身体,只是让他坐起来也费了一番力气。
“你出去也改变不了什么。”门口走进了翼云锦,“倒不如好好休息一下。”
羽化死死捏紧了拳头,却发觉没有了力气,已经是第二天了,他昏睡了一天,而昨天,应该就是姐姐受难的日子。眼泪就这么滴落下来,在薄棉的被子上点开水晕,魔王低下头,长发凄然垂在脸侧,挡住了他的表情。
“蛮族大君已经回到驿馆,羽蛮和谈暂时停顿下来,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翼云锦在桌边坐下,自顾自地斟茶。
“什么?”羽化一震抬头,“你说什么?”
翼云锦似乎存心吊他的胃口,慢慢地抿了口茶,还意犹未尽地闭目享受了一下,倒像是在品茗着最名贵的东西。
“我姐姐没死是么。。。。。。”羽化颤抖了声音,一颗心提到老高,始终不敢落下。
“你是个男子汉。”翼云锦脸冲门外,“已经多久没有看到你这样的孩子了,十年?五十年?记不清了,老糊涂啦。你是个好孩子,行风院三百六十级阶梯,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亘白星辰的风、岁正星辰的冷,二者守护行风院的结界,你以为要行走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你是跪行,何况你在叩拜。”
羽化已经知道那一夜的痛苦,即便有三百六十级的台阶,以他武道家的实力要通过也不是难事,可每跪行一次、每磕头一次都是那么艰难,身体被风撕扯着,体温被气流封冻着,只有自己才知道那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可是你做到了。”老者满意地笑,“魔王可都是不同寻常的人物啊,你才二十岁出头就能有这样的实力,真是让人赞叹。”话锋一转,老者的声音变得严厉了很多,“然而神木的枯萎就在眼前,即便我改变了羽皇的旨意,却难改变这个无法忽视的悲剧。你知道么?你忽视的是羽族的决斗,这才引发了灾难。”
羽化无力地躺了下去,直勾勾盯着床顶,“姐姐没事就好了,我已经说过了,我这条命随时可以拿去。”
翼云锦低叹一声,站起来走到门口处,他高大瘦长的身躯挡住了阳光,“魔王大人,你的命只有三十天了。”
羽化沉默不语。
翼云锦出去了,童林儿小心地拍了拍羽化的肩膀,“喂喂。”
羽化醒转过来,摇头笑道:“还得麻烦你,我要出去,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可是大长老说你身子虚,要你吃了这瓶丹药。”
羽化楞了一下,接过小孩手中的细小瓷瓶,想也没想就拔了塞子。一股苦涩的味道冲了出来,羽化忍不住皱眉,却还是一股脑地倒在手心里,是十几个褐色的小小药丸,看上去就很难吃的样子。
果然是很苦,羽化觉得他在吃黄连,然后他听到小孩的声音,“你怎么就吃了?那是很苦的药啊,长老说要和蜂蜜一起吃。”羽化这才发现他的另一只手里端着一碗蜜色的蜂蜜。。。。。。
很奇妙的药呀,羽化有点兴奋,疲倦一扫而空,身体似乎恢复得很不错。借着这一股兴奋,他疯了一样冲向驿馆。驿馆的大门紧闭,羽化一脚就踹了过去,大门应声而开,随后是一片拔刀声,院子里三十名蛮族武士以为有敌人上门。
羽化冲进了几步忽然停住了身形,往日的这些汉子喜欢呼呼喝喝,现在都凝重了表情,一副随时要上战场的格局。羽化立刻就明白了,双膝一软,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姐姐,子归回来了!”
朗朗的声音在驿馆内回荡,瞬间飞出了数条人影来,其中一个娇小的身影猛地扑到羽化面前,一脚横扫过去,正中羽化的肩头。羽化身体刚刚复原,又不想还手,立刻被扫出丈外,在尘土里翻滚了数周。
“你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嫂子为你操碎了心?”零卿怒吼,又想打人时被思无邪和星辰笑一人一边夹住了,手脚挣扎不住,怒气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