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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2页)

下班的人纷纷回来了,年轻人多火气也旺,响应成立巡街队,区长春弟弟说去买些射程远的弹弓,何老四的儿子说再添些棍棒,石八斤愤然说要去买些火药枪……

我说板砖、弹弓不是管制器械,但要是火药枪,无论开不开枪都会被判刑,就会非战斗减员,我倒觉得应买点鼓、锣之类的,一有动静可以通风报信。石八斤又在哗哗地刨胸膛,说文化人就是见识广,锣鼓好,我就不买火药枪了,反正我不搬,再高的钱也不搬,谁拆我家就拼命。

丁香街已显出一些分歧,大部分人不满拆迁价格,小部分人,比如石八斤、菜刀妹是根本就不想搬,他们觉得这条街是最好的街,就算给再高的钱也不搬。另外,在战斗态度上,三分之一的人是为保护自己利益敢拼命的,比如菜刀妹、石八斤和何无畏。另三分之一不怕打,但觉得没必要死,比如区长春的弟弟和碟店的钱小二,说人要是死了,要房子也没有用了。剩下三分之一的人就属于打太平拳的,比如豆瓣厂的那些人,他们说:我们这宿舍属于20世纪90年代福利房末班车,改革时自己掏钱买断了的,有个人产权证,但最好还是要跟着厂里大方向走……

李可乐抗拆记 三(2)

豆瓣厂窦厂长满脸大麻子,不断打着喷嚏:兄弟我也看不惯拆迁办太霸道,既不讲义气也不讲政策,但我这个厂是要效益的,我做人的原则就是我这张脸,麻子打哈欠,欢喜大团圆,共建和谐社会。

郭代表站起身来,朗声总结:求同存异,都是从不同角度保护自己家园,咱们这条街还是很团结的,等会儿就成立巡街队,每家每户出钱,同意吧……下面一致同意,连豆瓣厂的人也同意,毕竟唇亡齿寒,他们也不反对打一打。

菜刀妹盯着我忽然冷冷地说了一句:如果有谁私通拆迁办谈价,就是叛变这条街,要谈价大家一起谈。

我有些尴尬,还是要表明态度:位置不一样,价钱就不一样,就算是钉子也有不同类型的,有螺钉,有锥钉,有水泥钉,膨胀钉,还有胶钉,不能都跟你一个型号。

菜刀妹忽然语气有些温柔:不同地段不同位置当然不同价钱,可大家都知道,你是龙头,一先搬,水电交通,东西两条街就有些扛不住,就给拆迁办大方便了。算我求你,至少你得尽量跟大家统一行动,帮大家抵挡一下,也好谈个公平价,不要听到15000元平方米就心慌慌地要搬……

下面的人听到15000元平方米,惊呼。连豆瓣厂的人都说要誓死捍卫家园,誓死捍卫价格,低于12000元平方米死也不搬。

菜刀妹你个挨菜刀的,你同学告诉你15000元平方米,也不用当这么多人说出来,透了老子的底牌。不过这样也好,街民更坚决,水涨船高,唐听山说不定就会更快地答应我18000元平方米。

反正老子是搬定了,老子本来就是来当职业钉子户的,当钉子就是为了遇到价钱合理的起子,一个遇不到好价钱的起子的钉子,是一个失败的钉子,不管是之前的讲演,还是之后的谈判,都是为了搬出去,而不是住下来。总之,像钉子一样战斗,像丁香一样撤退,挥一挥手,不留下一丝豆瓣的味道……哼,老子想到钱,作的诗还是可以一读的。

石八斤看着我,喘着粗气想说什么,我不理他,戈壁的长得跟人猿泰山一样,你想站楼顶打飞机吗?

巡街队下午就成立,在石八斤和何无畏带领下,神武地在街上走来走去,扬起很多尘土,很像清洁队在练街,可这样的气派仍让毕然肃然起敬,决心赋诗一首,我看了一眼:一、四十多个人,至少有10个走成了顺拐;二、又不是仪仗队,整齐有个屁用,打起来方便对手集团歼灭,一枪就挂掉7个人。

我才不要管这些业余团练,索拉拉约我去星巴克喝咖啡。最近在学习去星巴克喝咖啡,虽然一度觉得小资对星巴克的迷恋是装雅婷——午后碎金般的阳光,膝盖上放台笔记本无所事事的从容,时间从指缝干燥地流过……戈壁的你指缝干燥证明该擦点油了。但现在想来我这些想法都不对的,一个人活在世上应该讲究点姿势,你不摆姿势别人怎么懂你,姿势不好别人怎么敬重你?与其当个知识分子,不如当个姿势分子,我开始较为同意焦同志讲演时的丁字步了。

包一头现在跟我的差距越来越大,我都开始星巴克,这货还在永和豆浆。

索拉拉越发漂亮,问我喝什么。我说蓝山。她说蓝山大部分都是假的,换一种。我说那就摩卡。她撇了撇嘴,太大众了,换一种。我一时卡住,因为我喝永和豆浆多,喝星巴克少,上面那些名字又是花花哨哨的英文,嗫嚅着,不知该不该要杯柠檬水……索拉拉催我快点,店员等着呢,要不就看不起我。

李可乐抗拆记 三(3)

我有些脸红,凭什么他就看不起?不就少知道几款咖啡名字,他看不起我?老子还看不起他……她问我说什么,我生气不语,她就回身对店员说:来一杯看不起我。

有一款叫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星巴克太霸道了,这么居高临下污蔑顾客。不过也理解,天津还有狗不理包子。

总有一天让你们看得起我。喝了一会儿,索拉拉去洗手间了,我拿着小票端详,哦,卡布奇诺。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星巴克,能不能不取那么小人的名字,怪不得央视那个叫肉成钢的播音员要求故宫把它撵出来了。

忽然她带着哭腔过来,说钻戒掉在洗手池了,那可是克拉的。我急忙冲向洗手间,也不怕看不起我了,趴在下水道掏了半天,有了,用自来水一冲,一颗假牙。回头再掏,靠,刚才自来水使劲冲假牙,钻戒已无影无踪。索拉拉哭了,不断念叨着克拉,为了配合她的情绪,我摆出向遗体告别的状态,可她还在哭,还要向星巴克索赔,播音腔也出来了:

面对顾客的利益,你们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吗?面对消费者的诉求,你们没有一点共鸣吗?面对一个弱女子的哭泣,你们难道没有一丝同情吗……那店员看着我,终于说了一句:我看不起你,面对你马子的哭泣,你不帮她再买一枚吗?

我本来是想打那看不起我的店员的,但索拉拉回头盯着我:要是刚才你不用自来水冲假牙,钻戒肯定还在下水道,你赔我,你赔我!

这女人太无理了,我抓住她的头发大声吼:我他妈要是不开自来水冲,怎么可能知道那其实是假牙而不是钻戒?

当然,这是幻觉,我其实是抚着她的肩膀,深情地说:走,我们去买一枚新的,不要克拉,要1克拉,别说1克拉,一克拉玛依我都给你买,让你拥有一克拉玛依的幸福记忆。

外面风一吹,立即清醒,当时很想抽自己嘴巴,一克拉玛依有个屁的幸福记忆,一克拉玛依只有火灾的记忆——让领导先走,同学们都留下。

春天一楼的珠宝专柜镶嵌如满天繁星,照亮了我的自卑,我感觉无路可逃,紧急算账,上次剩7万装修油条房花了万,这段时间吃喝拉撒用了3000……那个水蛇腰%%#¥#¥¥地推荐着各款钻戒,模模糊糊听她说钻戒不仅分重量,还讲究牌子,还讲究购买人群。抬眼看去,确实,老凤祥柜台前面都是老年妇女,满脸写着对生活投降了,周大福柜台前都是良家妇女,满脸写着对生活投入了,卡地亚柜前女子年轻漂亮,表明跟生活死嗑了,而最高档的蒂弗尼柜台前那些极品女子从容自信,已把生活嗑死了。

其实看柜台前的女人,不如看陪同前来的男人。老凤祥柜台上的男人老实巴交,付款还有零钞;周大福的男人年纪大把,不会用卡;卡地亚男人自命风流,却内心发抖;只有蒂弗尼柜前的男人,个个脑满肠肥,标准老贼。

水蛇腰还在%%#¥¥,戈壁的为什么买昂贵饰品的女店员总是水蛇腰,你刚勾引吃完苹果又来勾引吃钻石,吃得老子肾结石。很想让索拉拉去实惠的周大福,可那蛇不断往蒂弗尼带。这时我巴不得脚崴了,或者突然闯进来几个劫匪,脸上都套着女丝袜,大喊都趴下,他们卷了大把钻石,再把我当成人质逃走,车开到龙泉山时,与赶来的警方发生激烈枪战……获救的我回到油条房,看到手机新闻:劫匪大多被击毙,唯一人逃窜,钻石下落不明。我往兜里摸烟来压惊,硬邦邦的,我笑了,哈哈哈哈。

李可乐抗拆记 三(5)

我睡不着,毕然他们都烂醉,这是最后一夜在油条房了,摸上二楼要再看一眼月亮。我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看到了平生未见的美丽月亮:

菜刀妹赤身裸体站在她的阳台上,踮足,伸手,好像在晾内衣。她四肢修长,比例极佳,像张开的一张柔韧的大弓,随时都要把自己发射过来。此时月亮洒下一片光华,让她全身就镀了一层耀眼的纯银,耀伤我的眼睛。此时晚风吹过,她每一寸毛发都在跟露水一起跳舞,双乳颤动。甚至还清楚看得见她嫩嫩的私处……我喉头发干,呃呃地。她转过头来看见了我,沉着地披上一件浴衣,沉着地将一把菜刀向我掷来,那刀砰的颤巍巍钉在窗檩上,然后她沉着地下楼。

她使劲砸我的门,我开门,讪笑着把刀递给她。她问我看什么看。我结结巴巴说,月亮。她笑了,这个比喻很好。我胆子大了一点,说其实我也有裸睡的习惯。她笑着,没一点预兆,啪的一耳光,拎刀走人。

我脑子晕晕的,睡不着觉,后来睡着了,做了一些梦,梦到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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