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见他沉静若此,也感愕然。
就在此时,那个沉厚的声音突然又在门边响起,道∶
“你受伤非轻,却可在昼夜间醒转,可见体格非凡!”
钱柳回头一望,但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已悄无声息地步进屋内。
那汉子正背对屋外夕阳,昏黄的夕阳映照下,钱柳仅见那汉子一身乌黑素衣,唇上蓄着稀疏小胡,双目流露一种令世人不敢侵犯的孤高威仪。神情似冷非冷,似暖非暖,像已饱历无限沧桑……
钱柳随即神为之夺,心想世间竟有此等气度之人。白居易比这此人,是多么的平凡,可是他还是惦记着白居易,和白居易的每一句话……
那黑衣汉子也是定睛注视着这个满脸冷意的孩子,他意外发觉,这孩子的眼中除了冷意外,还带着无限的哀伤,那是一种无法言喻,深入骨髓的哀伤。
黑衣汉子本是不喜多言,此刻乍见此子如此情形,不禁道∶
“无论多大的悲伤始终还是会逐渐过去,你还是要活下去的,何不先服下药,待疗好伤势再说?”
他的话像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驱策着钱柳接过那碗药。
他把药接过后便将之一口喝尽,并未因药苦而动容,过去的十年,他已喝过不少苦,何惧再喝一碗?
最重要的是先行疗伤,最重要的是苟全小命为白居易报仇。
那黑衣汉子俟他喝罢,继而问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汉子是救命恩人,钱柳不能不答,遂道∶
“白柳!请问叔叔高姓大名?”他自认是白柳,而不透露原名叫钱柳,仅为要纪念白居易;随即又记起要有恩报恩,于是一反常态相问黑衣汉子的名字。那黑衣汉子淡淡的道∶
“我没有名字。”
钱柳一愕,心想世上怎会有没有名字的人?但也没再追问下去,
因为江湖异人不愿透露姓名者十居其九,他不欲强人所难。
王建见钱柳开口说话,不由得喜极忘形,拉着钱柳的手,雀跃道∶
“好哇!终于说话了,我初时还真担心你是个哑子呢!”
钱柳从没习惯与人如此接近,连忙甩开王建,怔怔的望而却步着这个温文诚恳的孩子。
王建对他的防范不以为意,继续问∶
“你既非哑子,那何以昨日遭逢不幸,不哭一声啊?”
童言无岂,王建不谙世故,只是自顾发问,钱柳本想如前般不答,但听其提及灭门惨事,忍不住道∶
“哭,根本无补于事!只有冷静,才能伺机报复!”他自出世以来从没哭过,故此这句话人由心而发,宛如细数家常一般,表情气定神闲。
然而此话听在王建耳中,却令他异常错愕,他想不到眼前这个与自己同龄的男孩,性格会倔强如斯。
站在一旁的黑衣汉子听罢,不置可否,过了良久,才道∶
“六六,你暂且先留下疗伤再说吧!”
钱柳轻轻点头,他不点头也不行,他已无选择的余地。
就是这样,钱柳便在这溪畔小居暂住下来。
他其实并不想寄人篱下,可惜天地虽大,一个怀伤的孤雏却苦无立锥之地。
寄人篱下总有诸般不便,就如这个小居,也不是全部地方皆可进入,王建曾对钱柳提及,他师父绝不许任何人进入屋后的一间石室,因为那里放着一些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