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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爸抱着寅,妈抱着妹妹,趟着二尺多深的水朝胡同的进深处13号院走来。这时的雨似乎比先前小了些,但是依然将我们淋了个透湿。妈妈将那块油布紧紧地箍住妹妹的小脸儿,妹妹惊诧地瞪着两只眼睛,望着胡同里的白亮亮的水。

13号院门是一个圆圆的石旋门,门台是一块大理石铺就,院子里的地面与大理石门台平着,,院子里基本上没存多少水。

这个院子大多了,是个大杂院,住着足有十几户人家。据说这个院子过去是资方民主旅馆的老板的私人宅院,难怪院落地势较高,房屋也显得好些。这个院子里有寅的三个好朋友…——大周、西水、和平。

其实爸爸敢理直气壮地领着我们全家到13号来,竟是冲着寅的这几个朋友来的。于是他一进院门便把寅放下来说:“你喊和平。”于是寅就喊到:“和平!和平!”

“哎…——”和平果然应声道。随即和平从南屋里跑出来,看到一家人淋在雨中的情景,便说:“来,快屋里来!”

“我们家进水了!”寅说。

寅全家象见了救星一样,朝南屋里走来。

突然,一双大手将和平提留进了屋里,随即,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出现在门口,道:“我们家招不下你们一家人,到别处去吧。”

寅知道这个男人正是和平的爸爸,一个资方留用的管理人员。

爸爸愤怒地吼道:“你,你难道见死不救?”

和平似乎也要再次从屋里冲出来,被他爸爸踹了回去。和平漂亮的妈妈刚把那只雪白的腿伸出门外,也被和平的爸爸给拽进屋去。

这种僵持的尴尬给寅的全家以巨大的失望……茫茫黑夜,瓢泼大雨之中,一家人,还有妈妈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投向何方?

正在走投无路几近绝望的时候,西屋的门开了。随即一个热情的声音传来:“小寅,来,你们到我家来!”

是西水的奶奶,一个素常看似非常严厉而内心却如此善良的老奶奶。

“西水,快去把他们领屋里来!”奶奶见寅及其一家人迟疑,就命令西水道。

事实上,寅的全家正沉浸在失望和绝望之中。爸爸一下子醒悟过来,领着一家人快步朝西屋走来,嘴里情不自禁喷出一句话:“患难见人心呀!”

一进屋,西水奶奶就从妈怀里接过妹妹,说:“他姨,快坐下喝口热水。”又冲里首的西水他娘说:“西水他娘,快戳开炉子,烧一锅红塘姜水,给他们驱驱寒。你看淋得……”寅的妈妈激动得热泪盈眶,半晌说不出话来。爸爸则披着一块油布回自己的家里去看着那些东西是不是被水淹了。

其实西水家爸、妈、奶奶、和妹妹一家五口人只住一间半西屋。爸爸是搬运工人,妈妈没有工作,生活比较困难。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工人之家收留了寅的一家人。以至多少年以后,寅的父亲每每提及此事,仍然叹惋道:“工人阶级的心肠才是最好的的!”

“西水,你和寅上阁楼上去睡吧。”西水爸爸吩咐西水道。

事实上,寅的家庭里也正在经历着一场暴风骤雨的酝酿。许多年以后,寅才知道这是爸爸借这场大雨导演的一出活报剧——你看看,在这里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

寅随着西水爬上阁楼。阁楼平常不住人。这里虽然漏了点雨,但是却能让他两个人滚在一起,两颗心跳得很热烈。他们讲这几天的见闻,他们就睡不着觉了。突然,寅看到亮着灯的北屋的窗口没有遮严——里面有两个光着腚的男女,好像正在亲热地干着。

寅说:“快看,西水。”

“他妈妈的,两个人正弄呢!”

“谁?”

“民主旅馆老板。”

“啊?七十多了,还跟牛一样。”

“看啊,女的在上面。”

“女的是谁?”

“看不清楚。反正不是他的那个罗锅老太太。这个女的就三十来岁吧,看那光腚白得跟石膏一样。。。。。。”

当寅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妈妈的橡胶厂三楼了。这是职工俱乐部闲置的两间仓房。仓房一侧放着几架锣鼓镲钯和几件乐器。这里比家里的两间小南屋要强好多倍,寅看着自己一家人和主要的家当包括自己的小人书都安然无恙,反而有些欣喜。原来厂领导昨天晚上连夜排查厂内所有职工的住房,发现寅家的住房地势低,便要立即派解放牌车到大桥街接寅一家人。但是考虑到寅家住的胡同拐不开汽车,厂长竟向附近的驻军求援,结果部队出动了一挂五匹骡马大车,将寅他们一家人和主要家当接到了厂里。寅的爸妈想不到厂领导为了一个普通职工竟然颇费了这么多的周折。这股暖流一直存留在一家人的胸中成为永恒。因为它也是寅一家人享受的最后一次温暖,因此更显得弥加珍贵。然而妈妈的忧郁日甚一日。

外面的雨势弱多了,但仍旧下着。一家人的心里坦实多了。吃饭也不用愁,一楼就是厂里的餐厅,可以买饭吃。挨着餐厅的是澡堂,在爸爸从团泊洼回石家庄以前的几年间,寅一直在这个澡堂里洗澡。寅熟悉这里的一切,包括这个厂里的每一个车间,每一个工人师傅……叔叔阿姨。。。。。。

返(4)

寅与机修车间的人最熟,因为寅最初的活动场地就是厂西侧的一小块空旷废旧场地,而机修车间就在这个场地的座西朝东的地方。机修车间的五位师傅时常在车间前面这个场地上或调试安装机器或切割焊接一些机器零件。而寅则把这里的废旧铁板当作了画板,在上面画画。寅最爱画火车与汽车,因为寅的最初的记忆是从牵着祖母的手来来回回地在咣当作响的闷罐火车和时而抛锚的旧式长途公共汽车上开始的。寅尤其喜欢火车的那几个大轮子用曲轴连杆连在一起,很象人的胳膊,有胳膊肘,有上臂和下臂。他和同院的立冬他们经常一起做模仿火车的游戏,几个人排在一起,第一个人当火车头,后面的人当一节一节的车厢。“火车头”要用双手拐拉拐拉地走……寅尤其爱画火车。他把场地上的废铁板上画满了火车。机修车间的谭师傅、张师傅、王师傅闲暇时争相欣赏寅的作品,而更多的是指导,他们常常因为意见不同而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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