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愿意听听棋子的故事吗?”
山崎一郎整理了一下衣冠,郑重的朝姜瀚文行了一个大礼,然后重新直起身子,除掉了脸上那副亚裔长期训练出来的标准笑容,神情平静肃然。
仿佛一个即将赴死的武士,此刻终于放下了一切猥琐与妥协。
姜瀚文丝毫不顾周围人群的目光,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左手握住右手,左手的小指则朝上。
“洗耳恭听!”
“叉手礼,不愧是大国风度,姜先生,其实最早的武士也学君子六艺,讲仁义礼智信,可惜后来一步步沦为杀戮机器,最后甚至和疯狂的魔鬼画上等号。”
山崎看着远处皇居的匾额。
“姜先生,我本名山崎四郎,家中排名老四。”
“没错,确实是老四,我父亲老来得子,五十多岁生我,我前面的三个哥哥,大哥二哥早夭,三哥加入chi军,向皇居东宫御所扔火焰弹,准备刺杀天huang,被警方开枪射杀。”
“我父亲虽然混蛋,但却很能挣钱,他多次入狱,可依旧攒下了丰厚的家产,他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而我呢,毫不犹豫,立马跟他们断绝了所有关系,自己去了阿美莉卡,用这些钱上学,参军,打点人脉。”
“我一度改掉了自己的名字,在我看他,我的父亲,三哥,他们都是疯子,在立本这样的国家里,像个白痴一样,疯狂的反对xx,丑化xx,光明正大的谋划刺杀sx,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确实,山崎先生的父亲和兄长的确属于少数派。”
姜瀚文点头,这一家子的极端左翼简直就是稀有动物,也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我父亲是二战硫磺岛的投降士兵,你是知道的,那是场惨烈的战役,双方死伤惨重,立本军队更是弹尽粮绝,靠吃人活命,贵国和阿美的老百姓都戏称当时立本军队是制作太君刺身填饱肚子的。”
“战争期间,前线信息不通,母亲一度以为我父亲战死,家中无以为继,几乎要饿死,她只能靠出卖身体换些粮食来养活我大哥二哥,可是最后两个哥哥依旧是饿死了。”
“战争结束,我父亲回到家,知道家中的情况,怒不可遏,便到zf讨要说法,为什么不给军属发放保障粮,在那个时候,这种事情太多了,他这样做也只能换来半年的牢饭。”
“当然,这些事情并没有完全摧毁他,一场军人聚会,他的上司酒醉,在席间竟然炫耀在硫磺岛上怎么把父亲一同参军的两个兄弟做成刺身的。”
“我父亲脾气火爆,块头又大,在席上直接暴怒,三拳打死了上司,于是又坐了十年的牢。”
“在狱中他大概是想明白了,为什么立本会经历那样的惨痛,出狱之后他一边挣钱,一边在各种场合宣传tian皇有罪论,于是又断断续续被关了三四次。”
“到最后,他甚至在天huang发表演讲的时候试图用弹弓袭击tian皇,未遂之后再次被捕。”看见姜瀚文的怪异表情,山崎一郎摆摆手。
“姜先生原来知道我父亲的名号,小弟不才,家父正是山崎千三。”
“哈哈,山崎先生的父亲是大名人啊,弹弓袭击tian皇,散发tian皇黄色小报,最后甚至以身入局,拍摄tian皇涩情影片,当时可是震惊世界的人物。”
姜瀚文认真的点头。
“这可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山崎先生,你父亲是英雄,至少在我看来,他比大部分立本人要清醒的多,也勇敢的多。”
“是的,我也是过了很久才明白这一点。”
男人也表示赞同。
“我离开立本的时候,真心认为阿美是世界灯塔,文明彼岸,地上天国,只要到了那里,就能成为真正的自由人,了只有真正生活在阿美莉卡,才能知道事情远非如此,我在那里读书上学,工作参军,经历了无数的歧视,付出了白人想象不到的努力,才坐到今天的位置。”
“歧视是永远躲不掉的,即便我不缺钱,也足够优秀。”
“姜先生,我是霉菌,能看到太多外界看不到的罪恶,他们在南美贩毒,在中东屠杀妇女儿童,在非洲搞zb,灭绝土著部落,在东欧买卖人口,把人拆碎了卖器官也只是他们无数挣钱产业的其中一项,并不值得惊讶。”
“我抛弃一切,忍气吞声,拼尽血汗,最后看到的却是这些。”
“你明白那种信仰坍塌之后的虚无感吗?仿佛一切都要幻灭了,毫无意义。”
“姜先生,立本是发动战争的罪恶国家,阿美莉卡同样如此,我山崎一郎无论如何左右横跳,却只能在两个恶魔之间选择,选择当这边的狗,或者那边的狗。”
“我父亲死前给我写了封信,乞求我的理解,他说他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呐喊,让人们听到,岂能有这样的旨意,让人们流血而死,让人们死如禽兽,还说什么,这就是荣誉,简直可笑。”
“所以,一个霉菌少校,刺杀tian皇,这是最好的剧本,主人的恶犬原本就是相互提防的,我的行动只要能在他们脆弱的信任上再撕开哪怕一条裂缝,那也是成功的。”
男人说完,长舒一口气,似乎把心中的秘密全部说了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
“那你为什么要放弃?”
姜瀚文这下倒是想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