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迹一晃而过,随即便被藏进了宽袖,却仍刺得宋扶雪眼睛发涩。
然而卿太容神色不显,贯来散漫温软,像是无事发生,宋扶雪也只能当做不知。
从离开扶余宗后卿太容便没摘下过覆眼的墨锦,宋扶雪这会儿看不见弟子的眼,却也能猜到该是如往常般朝他弯了弯:“师父。”
说着,她又伸出指尖摸索着放到了宋扶雪的眉眼旁,揉弄了好几下。
因着弟子面上全是故作浮夸的玩笑意味,也不显得太冒犯。
宋扶雪由着她闹。
卿太容苦恼的模样维持不过半瞬,便又笑开了,收回手,盘腿支颐望着宋扶雪,闲闲道:“师父眉头都要皱成川字了,就这么不相信弟子能为你取来重舟么?”
这次摘星宴魁首的彩头,是让各宗修士趋之若鹜的神器鸣宁;而名花重舟虽也贵重,但功效只限于拿来作药引,重铸内田——
对于仙门境来说,有这功夫重铸内田,不如把资源留给更有天赋的子弟。
故而除了医脉宗修士外极少有人想要它。好在重舟花开时美得足够惊心动魄,又兼得来不易,拿来充数做摘星宴前十的赏头也不算寒碜。
卿太容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它。
这点连扶余宗的长老都不知晓。
但这样的心意……实在是太重了。宋扶雪脑子里一阵恍惚,随着越来越接近鸿蒙宗和禁地,四肢百骸内的禁制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滚烫,带动着他每时每刻都像是涸泽的鱼,疼痛疲倦,难以忍受。
眼前仿佛还能看见那些失望的、憎恶的眼神——
宋扶雪从有意识以来,便不断地被身边人灌输自己是为补天而生,直到发现禀赋低劣不足以补天,破破烂烂的被丢弃。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珍重地捧起。
可惜他破碎的并不是丹田,重舟花对他并无效用。
宋扶雪试图扯动唇角,笑一笑,去回应弟子给出的安抚,却没能成功,低哑的嗓音缓而怔怔的:“为师信你。”
在这世上,比相信所有还要相信。
所以阿卿一定要好好的,像这世间每一个子弟那样,骄傲明亮地走下去。
他不值得。
再过了几日便是最后的对决。
扶余宗众人面对比试,早已从最初的如履薄冰,到呆若木鸡,再到飘飘欲仙。充分体会到了掌门周末履当年看到卿太容时,瞎猫撞到死耗子式的心潮澎湃!
那些之前出言讽刺的,更是被直接打脸,再说不出话来。
不过弟子师妹太优秀了也有烦恼。
扶余修士叹息:唉,作为卿太容师父的宋长老还在养病,几大宗门世族想要挖墙脚的心思都快摆面上了。
而这时候他们口中的宋长老,却在鸿蒙宗禁地。
宋扶雪抬手,无声解开了脖颈上随着靠近鸿蒙宗而愈发刺痛滚烫的禁制。
下一刻,死寂无光的山洞里,他修颀的身骨影子便挣扎着拉长,再拉长……
最后无声变成盘折的蛇尾。
层层银色的细鳞,顺着蛇尾有生命般攀延而上,从腰腹、脊骨,至肩胛、脖颈,最后覆盖了青年修士半张冷清如画的脸,凭添几分妖异的艳色。
同时伴随着的,是他唇边溢出的鲜血。
熟悉的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但宋扶雪仿佛个冰雪铸成的雕像人般,除了面色苍白了许多,神色没有丝毫的动容。
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