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以后,她那句“源于人类,高于人类”的话一直环绕在我的耳际,烦人而又有趣。我在梦中遇上了她,她大声嚷嚷“到人类子宫转一回与在车间里装一回有什么区别。”
我品尝着她的话,处于半幻想境地,她算什么,人类给她什么名分?这与多学科有关,与伦理学有关吗?如果你往深处去想,万物都处于同等地位。一次我从猪肉店经过,一头又大又肥的肉猪半躺在屠桌上,它那棕色的眼睛直射向我,似乎大声说:“总有那么一天,咱们互换位置的,我直立起来,而你爬下,像我一样躺在这里,请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吓得要死,但我依然买了它的心回家下酒。我查了一下哲学,那猪的观点行得通。有“轮回”这个词来做证,有“一切皆有可能”这句话来做主。
今天是周未,与上回一样我在手机上点了一下她。
这天下班比较晚,回到家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这回是我用钥匙打开门的。一进屋满屋子里的腊肉香味,饭菜巳经做好并端上了桌。她已经脉脉含情地坐在饭桌边。她样子与她差不多,但我要仔细检查一番,有人说要防止老板调包。
当我酒足饭饱后,夜色巳经浓了,屋子被夜色全部包围起来。我家的灯并不太亮,所亮之处全是黄褐色,角角缝缝里全是黑色的了。我知道黑色的力量将白色过滤出去了,黑色比白色更有力量,白色是顾玄耀,自吹自擂,而黑是那么沉稳与富有,它是生活与美的核心,是丰收的时刻。
今晚我是比较激动的,似乎因为有“高于人类”之人在我家中,在我身边。她是我雇来的,她妈的她是我用钱雇来的,我必须信心十足,以泰山压顶之气去打击对方,方能长我威风,不然有人在平时听到的故事中怯场。
她自称“高于人类”,按我的理解,她对人类以前的秩序、观点,包括审美观,物质财富观并非全盘否定,而是超出。我在她面应该怎样表现出什么美与丑来,我能像原始人那样赤条条的在她面前晃悠吗。
我愈加激动,我上升到参与与“高于人类”之人的活动中,我升格了,任管未来的路怎么走,我还不清楚。
什么是“高于人类”之人?就是她吗?我看跟平常人差不多,用概念来定义,她应该有一个不是人脑袋的脑袋,她脱胎换骨,一切的一切不是人之人。
她眨眼睛,打了哈欠,起身去澡堂洗澡去了,我听到了热水涮涮直流的声音。
我刚平静下来的心又狂跳起来,一个来自世界之外的人来到了我的家中,正像我写的征婚词中一样,天那,我本来是乱写的,竟然成了事实,现实满足了我,我操,乱搞的。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时,我听到了那拖着拖鞋的脚步声,那声音明显地从卫生间直往客房去了,最后听到的是一声轻脆的关门声。
我的心嗄的一声似乎停跳了,随后隐隐疼痛起来。
“妈妈的不像个男人!”一个伟大的声音从我心中涌动出来。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我感觉全身饱满疆硬而強大。
我也冲进了卫生间,热水不敢用了,那是火上浇油,只能用冷水去冷却这火辣辣的身。
一个熊腰虎背之躯出现在镜子里,眼睛血红似火。我打了自己一耳光,同时骂自己:一个饿男人,一个臭博士,一个伪君子,一个敢开先河之人,一个马上创新出不是人之人,一个马上成为半个“高于人类”之人。
我自认为我洗涮干净了,我自认为我脱胎换骨了。我拖着拖鞋勇敢地去敲那客房的门,一下两下,我只敲了三下。里面只有动静,但没人来开门。
我退走在过道里。
我喜欢读书,托尔斯泰在《复活》中那段精彩的男主人公去敲女主人公门的描写,我能把它背下来。现在我不就是这样敲门的吧,很像,活像。
在客厅里,我喝了一口咖啡,鼓起勇气,走完过道,重新敲门。
一下两下,一共敲了五下。
里面有了动静,这回动静大于上次的动静。
“老爹,使不得……”
“快点,我要去登月。”
门是一丝丝地移动开点,我马上伸进一只手,怕她反悔。果然不出所料,那门又想重新关上,把我的手夹住了。我哎哟叫了一声,她果然上当,门就这样开了。
“喂,你是我雇来的,主次关系要搞清楚。”我说。为了不怯场,我为自己打气。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都是双方的事。”她说。
“好,我不乱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