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威笑道:“你要觉得不公平,那便叫几个同伴过来帮忙啊!要不唤你徒儿过来也成,哈哈!哈哈!”秦仲海人在左近,听这高天威说话极是无耻,忍不住大怒,项天寿却把他拉住了,低声道:“稍安勿躁,且看右军师手段。”
此时场中情况急转直下,高天威与宋公迈联手上场,一个以深厚内功定住斜塔,一个专责堆牌积塔,以宋公迈的功力,高天威不管怎么摆置骨牌,在内功支撑下,这牌塔绝不会倾倒,反倒是青衣秀士这厢极尽困难,他只要放落骨牌,宋公迈若把内力一撤,那斜塔要不半晌,便会自行坍塌,届时自算青衣秀士输了。
局面有败无胜,青衣秀士戴着人皮面具,旁人自也看不到他的惊惶之情。高天威冷笑道:“作法自毙,怪不得别人,姓唐的,当年你设下无数计谋,害惨了咱们四大家族,你想我们会放你活路吗?”说话间面带肃杀,好似有无尽血海深仇。元易、刑玄宝等正教人士听了这话,都是暗自心惊。
正教人士之所以揭露青衣秀士的身分,绝非与他有什么怨仇,一切用心只在悬崖勒马,以免这位正教掌门给人劝回山上,再为匪寇。哪知四大家族此番别有居心,一心只想借机杀人,料来青衣秀士这局若是输了,依着赌约,性命自当凶多吉少。
眼看青衣秀士这局是输定了,一名老者越众而出,急急劝道:“青衣掌门,趁着大家没伤和气,你就快快认输吧。反正这几年你已经改过向善,到时老头子出面说项,找大臣帮你说话保命,谅这帮人也嚼不动舌根。这就把赌局撤了,和我们走吧!”
众人转头急看,说话之人满头白发,约莫八十来岁,正是崆峒掌门刑玄宝。这人风吹两面倒,骑墙工夫十分了得。那时宁不凡退隐,正教人士便曾见识这人的丑态,哪知当得关键时刻,他竟会出面替青衣秀士缓颊,已算生平难得的侠义之举。识得他的人更感诧异。
邢玄宝如此说话,自也有他的私心,此时怒苍再起,四大家族定会重出江湖,这些人深受朝廷倚重,日后颐指气使,难免爬到正道门派之上。八大派折了卓凌昭、宁不凡,若再少了青衣秀士,人才更见凋零,邢玄宝心忧于此,便来提点一番。
青衣秀士听他这般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手上骨牌举起放下,心中十分难决。若要他答应邢玄宝,从此自己再无自由可言,若要硬拼到底,怕连艳婷也葬送此地。邢玄宝知道元易与他交好,便要他过去相劝,元易上前一步,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只是皱眉不语。
高天威见他迟迟不动手,登时笑道:“掌门多所拖延,无益大局,非正人君子所为。让我来催催你。”霎时提声高喝:“来人,把他徒儿押出来!”
青衣秀士身子震动,转头望去,只见天将府诸人越众而出,高天成、高天业两人带出了艳婷,将她送到台上。高天威笑道:“青衣掌门,我跟你说了,以前咱们四大家族只要抓到怒苍山的女贼,一律剥衣火焚,枭首示众,你现下若不知进退,一旦给打入妖匪一流,你也知道你徒儿下场如何?”
那祝康本对艳婷有意,待见她惊惶流泪,神态痛楚,当下慌忙走出,躬身求情道:“高世伯,请看小侄面上,饶过了这名女孩如何?”高天威笑道:“你看上她了?”祝康面色微微一窘,道:“高世伯取笑了。九华一脉本是武林正道,咱们何必赶尽杀绝?”
便在此时,猛听一个尖锐的声音道:“没志气的东西!妖魔一流,咱们便是要赶尽杀绝!”这声怒喝尖锐至极,好似铲刮铁锅,众人回头去看,只见人潮分开,一名老妇从人群间踏步走出,她手提拐杖,躬身行走,脸上却满是仇恨怒火,艳婷与她冰冷的眼神相对,冷不住打了个寒噤。连那邢玄宝、元易等正教人物也是面色微变,料来这老太婆定是凶狠异常。
祝康叹了一声,道:“奶奶。”
那老妇用力打了他一个耳刮子,骂道:“没出息!你爹爹、大伯、二伯是怎么死的?看了漂亮女人,便连自己姓啥名谁也忘了?祝家没你这种无用的畜生!”祝康给她一个耳光打落,几乎摔跌在地,一旁教头抢上扶住,低声劝道:“主母莫要生气,且看高大爷、宋大爷手段便了。”
那老妇提声叫道:“唐士谦!你给我听好了!限你一柱香时分动手,否则看老娘亲手剥光你徒儿,便似秦霸先的那个贱婆娘一样!让天下人看个够!”
项天寿听她当众侮辱秦家主母,赫地便是一惊,他慌张之下,急忙去看秦仲海。只见秦仲海低头无语,只是双目圆睁,怔怔望着地下。项天寿见他兀自镇定,稍感心安。
便在此时,忽见秦仲海身子一颤,双目竟尔坠下两行清泪,嘴角更渗出血来,项天寿大惊失色,才知秦仲海悲愤之际,竟把牙龈咬出血来。
项天寿全身微微发抖,知道秦仲海杀机已动,以这人的武功,一旦决心杀人,今日场中众人至少会死上大半,届时人头乱滚,遍地死尸,双方的怨仇恐怕越结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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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海悲恨无限,青衣秀士却是心如死灰。只见祝太夫人满面仇恨地望向台上,满是仇恨之意,一旁艳婷则满面泪痕,娇小的身子不住发抖,大见稚弱。
青衣秀士长叹一声,自知今日若要抗命不从,这群人决计会出手杀死艳婷,他缓缓放下手中骨牌,叹道:“我个人早已看破生死,这局是胜是败,于我都是无妨,只怕九华山从我手中而绝。列位,今日青衣秀士向你们认输,要杀要剐,要囚要禁,随你们处置。只求你们放过我徒儿。”这话无泪无恨,无悲无喜,全然听不出悲怒哀痛,声音也不曾颤抖恐惧。
高天威见他镇静若此,心下也是暗暗佩服,他微微一笑,道:“我抓这女孩儿做什么?只要你乖乖随我们走,咱们自会放了她。”
众人听青衣秀士自承败北,无不大声叫好。高天威使了个眼色,台下走来一名男子,身上扎着绷带,却是给解滔射伤的高天业。只听他哈哈大笑,道:“都说青衣秀士智计绝伦,原来不过尔尔。”他手持牛筋,走了上来,暴喝道:“你既知道输了,那便束手就擒吧!”
青衣秀士轻轻吐了口气,摇头道:“给我个面子,把我徒儿带上来,我有几句话和她说。”
高天业冷笑道:“败军之将,还讨什么脸面,乖乖伸出手来。”他正要上前,元易已是大怒,把他拦住了,冷冷地道:“高天业,这里还轮不到你放肆。”
高天业哼了一声,转头便往宗主看去,高天威微微一笑,知道这些正教人士唇寒齿亡,乃是强弩之末,卓凌昭已死、宁不凡隐退,这青衣秀士旋即更要垮台,日后朝廷下旨征讨怒苍,又是四大家族的局面了。他想到快活处,登时挥手示意,要门下不必与这些人正面冲撞。
青衣秀士向元易点了点头,以示谢意。艳婷一得自由,立时扑到师父怀里,大哭道:“师父!你行侠仗义,生平救过多少乡民,你快快告诉他们,你不是什么反贼啊!”她激荡之中,只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师父仍是以前那个受人敬重的掌门,自己也还是无忧无虑的女孩儿。一时紧紧抱住了师父,全身更是颤抖不止。
青衣秀士伸出双手,在她秀发上轻轻抚摸,叹道:“师父本名唐士谦,原是朝廷命官,武英十四年的进士。只因师父替秦霸先上奏辩护,被景泰皇帝贬为庶人,发配贵州充军,这才有了今日之事……”艳婷大哭道:“师父!我不管这些,我只要回家!”
时近午时,阳光灿烂,青衣秀士听了徒弟的哭声,心下自也感伤。他仰望蓝空,轻声道:“孩子啊孩子,师父这几年来隐姓埋名,日夜担忧,始终怕身分暴露,便连你师叔过世,也不能替他出头,师父对不起九华山……”说到后来,声音越悲,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再也按耐不住,竟尔流下泪来。
艳婷自小蒙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