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姨轻轻地摩挲着骆驼的脖子,说:“大木,大木,豹爷他们呢?”
那骆驼竟似听懂了冰姨的话似的,长鸣一声,转头朝来的方向走去。
众人纷纷紧随其后。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荒漠中出现大片连绵的岩石,远望像一座败落的城。
有人轻呼:魔鬼城。
魔鬼城。
离叔曾告诉我,羌城西北的荒漠深处,有一座神秘的古老城郭,城中虫鸟绝迹,一片死寂。城内的岩石,有的像寺庙宫殿,小桥人家,有的像农妇晚归、黄牛耕田,有的似孩童嬉戏、老人晒日,仿佛真是被施了魔法而瞬间凝固的城。
据说,每当夏秋季节大风来袭或夜间风起的时候,城内就会发出凄恻阴森的声音,如鬼哭狼嚎,让人毛骨悚然,魔鬼城因而得名。
因此,无论是当地人还是商旅驼队,都因其不祥而远避于它。
现在正是秋天,但这个清晨,碧空如洗,和风照面。魔鬼城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它只是看起来苍老、迷失,满目疮痍。
像一座刚刚被洗劫一空的城。城里的少女都已被掳去远方,而城里的男人,全都已战死沙场。
魔鬼城内外,无疑已是个尸横遍地的沙场。
六大剑派九人,驮夫十二人,骆驼八只,马十一匹,全都已死去多时。和两大掌门一样,死在夜里子时。
每个人的身上都只有一处剑痕,都中了“魂牵梦萦”的毒。
残荷听雨!
六大剑派的九个人中,衡山派三人,嵩山派四人,黄山派两人。其中,衡山派的廖耿、嵩山派的吕一坤、丁海阔和黄山派的谢无涯,在剑法的造诣上均已是跻身江湖一流的高手。
◇欢◇迎访◇问◇。◇
第22节:谜语江湖(22)
荒漠中的驼队经常会遭遇劫匪,为了防身,几乎每个驮夫身上都带有利器。但是,所有的驮夫显然根本来不及拔刀。骆驼大木停在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汉子身旁,悲鸣一声,不停地舔他的脸,似乎想唤醒自己的主人。
茶叶、丝绸、书籍、瓷器、玉石、盆景散落一地。染上血迹的丝绸,鬼魅般华美。地上有笙和马头琴,琴上的马头也已被踩得粉碎。
而最为诡异的是,遍地尸首中,居然还有个男孩。
十岁左右活着的男孩。
男孩居然在画画。
张泰然拔剑道:“这个孩子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大家小心,这其中肯定有诈。”
他的话没说完,冰姨已经轻轻唤道:“石生,石生。”
男孩似乎没有听见,继续认真画他的画。
无酒道:“这孩子你们认识?”
有人抢着回答:“他是豹爷的傻儿子,是白痴,脑子有病的,连话都不会说,只会瞎画。”
这时,只见那个叫蔷薇的女子对着豹爷的尸体,怔怔地落下些泪来。她冲着那个孩子大喊:“石生,石生,你怎的这么没有良心啊,你爹都死了,你怎么还在画画,你爹死了你知不知道?!豹哥怎么会生一个你这么傻的儿子,你说,你说,是谁杀了你爹的?!”
男孩还是恍若未闻,冰姨拉住蔷薇道:“好了,蔷薇,石生从来不听也不和人说话,你又不是不知。”
岳泉石皱眉道:“这孩子怎么可能活下来,难道凶手看他傻不杀他?”
冰姨走到一只骆驼前面,翻开骆驼的肚子,原来这只骆驼的腹下竟然巧妙地藏着一个用驼色麻布厚厚缝起的口袋,像一张小床。冰姨道:“豹爷走南闯北遇上匪徒是常事,有个风吹草动的就把石生藏在这里,轻易看不出来。所以,石生夜里都睡在这里,这孩子又几乎不被声音惊动,应该是凶手没发现吧。”
这时,孩子已经画完,放下画笔,歪着头对着自己的画笑。他的笑容如晨曦般明澈,对周围发生的事果真完全无知无觉。
我看他的画。
竟如被重重一击,呆了过去。
我练残荷听雨,这天下的至寒之剑,我已隐约感觉它对我内心的掌控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面对任何事哪怕死亡都心无起伏。但是我在一个孩子的画前呆了过去。
深蓝天空,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他伤口流血的地方竟然盛放出几朵硕大的花朵,温暖如霞,璀璨若星。这个人的身旁,站着一只骆驼,骆驼的背上,是两座开满美丽花朵的山峰,漫山遍野,有个小小的孩子正坐在开满花的驼峰上采花,一不小心,一枝花枝落了下来,盖在死去的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