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家就在黑暗里静静的继续等待。
幸好,时近月半,天上挂的虽不是完整的满月,但也很大很亮,加上繁星似斗,照的地上黄沙如雪,隐有反光,于是在众位内家好手的眼里看来,几同白昼。
孙有度、姬连城已无数次看向冯承钦,却只看到他同样是一脸焦急,心知问了也是白问,只得耐下性子,苦苦等待。
又过不多时,一串清晰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在这片荒凉的夜地里,听起来格外分明。
不出片刻,众人眼前一亮,但见一人一骑出现在远处,正飞驰而来。
虽说没点上火把,但那一人一骑显是直奔冯承钦等人所在的这处堡垒遗迹而来。
转眼,那人到了近前,看服饰装扮,应该是个瓦刺人。
那名瓦刺人一眼瞧见了冯承钦,立刻翻身跳下马来,原本严肃的表情也松弛了下来。
看来,他是瞧见熟人了。
冯承钦迎了上去,同他以手势比划了几下,那名瓦刺人似是明白了,点了点头,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瓦刺语,复又上马,扬鞭而去。
转头,冯承钦长舒了口气,又对众人解释道:“这人是先来望风的,接货的马上就到。大家各自准备,可以把火把点起来了。”
片刻间,十几只松明点了起来,把附近一片照得透明透亮。
又等了一阵子,一片杂乱的马蹄声响起。
很快,十余骑人马出现在刚才那名瓦刺人来的方向。
这拨人马来得极快,等到了近前才瞧得清楚,一共有十四人,都是瓦刺武士,身后背着短弓、箭壶,腰间配着马刀,个个全副武装,看上去精明强干,气势狂野彪悍,想来绝非易与之辈。
这十四人上来之后,拉缰止马,列队站好,却不急着下马。
其中的为首之人纵马踏前一步,向冯承钦做了一个比较特别的手势。
冯承钦也回以一个比较特别的手势。
至于手势的含义,怕是只有他们心里才明白。
接着,那为首之人扬手一挥,他身后跟着的五名武士立刻催马出列,各自取下身后马背上的一只羊皮口袋,掷于地上。
地上,一共五只口袋。
冯承钦独自上前,逐一查看过去。他发现前面四只口袋内,都是按事先讲好的规格私铸的银锭,且每只口袋里不多不少,都装有一千六百两,可最后一只口袋里装的却是一些杂乱零碎、规格各异的银锭,以及少量种类不一的金珠。
见状,他不免皱起了眉头。
为首之人显然瞧出了他的不满,于是嘴里叽里咕噜地,用瓦刺语说了一大堆,同时手上也是手势不断。而冯承钦也操起极不熟练的瓦刺语,同那名为首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见如此情形,威武行这边的姬连城和姚兰芝对望一眼,均猜想可能是冯承钦这趟买卖出了什么纰漏,但苦于听不懂瓦刺语,只能皱起眉头,云山雾罩地旁观着。
这时,孙有度不着痕迹地移至他二人身侧,轻声道:“刚才,那个瓦刺人说,有一只口袋里面装的是临时凑来的金珠杂银,让姓冯的不要见怪。姓冯的则觉得很不满意,说这样很难处理,而且又怪罪瓦刺人此次接货迟了好多天,害他苦等云云。那个瓦刺人则辩解说,来迟了这些日子,正是凑银子去了,都是姓冯的这次带来的货多,他们一时没能凑足银子,所以,最后一袋的数目只能临时想办法凑,不过虽然是临时凑齐的,但实际价值只多不少,说到底,反倒是他们吃亏了。”
原来,年青时孙有度也经常押货走关外,虽然不会说瓦刺语,但还是能听懂一些的,是以,大略听出了冯承钦和那个瓦刺人的说话内容。
大概冯承钦也觉出自己没有吃亏,在和那个瓦刺人一番交涉后,便不再多言,带着他们派出的一个瓦刺武士,来到了货箱前。
孙有度和姬连城心领神会,一起取出钥匙,合并,当场一一打开货箱。
只见,那些布绢、黑茶早已在市集上出手了,里面只剩下铺的密密实实的稻草。
揭开最上面的一层稻草,下面骇然露出一层铺得满满的箭簇。
由此可见,箭簇入箱时极有讲究,要先摆满一层箭簇,再覆以一层稻草隔垫,又在稻草隔垫上再摆满一层箭簇,再覆以一层稻草隔垫,如此一层隔着一层,一层覆盖一层,严严实实,既可压缩空间,多装多带,又可避免运送途中稍有颠簸,箭簇就互相碰撞,发出惹人注意的铁器相击之声来。
那些箭簇泛着闪闪寒光,一望而知打造精良,绝非普通仿造品。
那名瓦刺武士伸手,在货箱里翻找了一阵,随意取出一枚箭簇,仔细看了又看。
稍后,他回头向那个瓦刺首领点了点头。
那首领见状,朝冯承钦咧嘴笑了笑。
冯承钦也笑了笑。
双方又互相做了一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