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史无前例的大危机啊。
顾裘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肢体本就知觉全无,现在仅有的双目的视觉还被剥夺,黑暗中,耳边传来的铁器摩擦,令人牙酸的动静,时间仿佛无限延长。
但是时间并非无限,死亡终会到来。
这种时候,也就只能看看走马灯,解解闷,消磨一下时光了。顾裘想到。
走马灯,走个屁。什么样的人才会看见走马灯啊?大喜和大悔,这两种色彩在顾裘的回忆里都没有,除了超梦,那里倒是有,而且特别多。天天过超梦里的日子,是这座环城里,遍地的野狗一生的梦想……可是到头来,他们所渴望的日子,也不过是个“梦”罢了。
再远的事情不用想了,没意义。那段日子,就是同大多数人一样,在都市的霓虹下面摸爬滚打,连野狗、老鼠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咸饵,干些跑腿的活计,一天也赚不了几钶,能过一天是一天……之后机缘巧合,捡到别人破解过的“激活币”,又试过几个超梦,就彻底迷上了那种感觉。
但是超梦总会结束,一次也就爽几个小时,之后又得为晚饭发愁,又要去寻找适合过夜的下水道。有时候幸运,下水道旁边能找到垃圾桶,凑合凑合可以作个小屋;要是背时,就只能睡在车底,睁一只眼睛,在车主开走之前卷铺走人。
玩了好些超梦,见识也广了,就开始考虑一些别的事情。一些上面的事情,一些下面的事情;一些以前的事情,和一些以后的事情。
先给自己起个名字,就用我最喜欢的那个超梦里的主角的名字:顾裘;再学“顾裘”做的那样,给自己做个假名,就叫“顾得曼”,以后闯出名气来,旁人也好喊我外号不是?goldman!
……自那以后,从超梦里学了很多社交技巧,换了好几个酒吧,总算是把软饭功练得炉火纯青了。偶尔还能拐到点女人,满足一下顾老二的需要。再之后也是认识了一伙……酒肉朋友。
希望伍牛能领会我的苦心,让我把这个“顾得曼”做到底吧。
“砰!砰——哒哒哒!”
不知过了多久,顾裘耳边传来嘈杂喧哗和阵阵枪声,将他从梦中惊醒,顿感后背冰凉。
“嗯?知觉恢复了?”
顾裘发现自己终于又能动了,只是手脚的感觉有些奇怪:五指似乎粘在了一起,四肢都被固定住,身体没有痛觉,但感官很迟钝,不知道巫毒佬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手脚。
双眼被挖去,顾裘现在只得依赖听觉与触觉……还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是的,他感觉到,自己正走在一条狭长混沌的步道,身边是无尽的迷雾,在他的面前向两侧排开,仿佛是自己在前进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走马灯,还是……哦对,我听说人死后会去到一个充满光明的地方,那里没有黑夜,到处都是光,但是和都市的霓虹不一样,和荒野的地光不一样,那里的光芒有着温度,照在身上人就能获得真正的快乐。
等会,光怎么还没照下来……是什么在阻拦我?噢原来是荆棘,它们把我的手脚绕上了,它们划伤了我的脚踝,它们钳入了我的皮肉,但这难不倒我。
好了,我现在能看见一点光明了,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
“敌袭——”
聒噪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走廊,这里是“血钉”帮驻地的某处地下设施,都市中大量无人问津的失踪人口,每月都有一小部分流入此处,然后在月底之前,以分类包装的形式分流到周边各地。
这就是血钉帮血腥的黑色生产线,也是都市中恒河沙数的“小作坊”“小产业”积累资金最普遍的手段,只不过它们中的绝大多数,会首先在形式上做些矫饰,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害命谋财——要不怎么说“血钉”犯了规矩呢?头领吃肉,小弟喝汤。你“血钉”当了这片拾荒者的头领,所有拾荒者的钱都要从你这里周转,肉都已经吃了,就别再惦记着汤!
再说,“黑刀”说到底也不归“血钉”管,黑刀的组织渗透在都市的各个角落,本来不想参与这些晦气拾荒者的部落斗争的,然而现在它血钉被抓到,网上直播带黑刀的货,这能忍?!
“把动静搞大点,让血钉知道,它到底揭了谁的道!”
领头的黑袍人在通讯频道里大喊道,随即眼前乍亮,血钉的驻地工事喷出一朵小型爆焰,顿时触发了警报,所有岗哨的探照灯全数汇集,为一众黑袍的偷袭创造了绝佳的时机。
“好样的,这下我们可以闯进去了!”
领头人循着火光向后望去,在一幢楼房的顶上,捕捉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放完这一枪以后,那名同袍便翻身跃下,消失在黑暗中。
领头赞许地点点头,放完炮吸引对方注意力,然后移动位置,隐藏起来等待机会,这个兄弟很有经验啊,回头一定要好好提点一下!
“血钉”驻地内,岗哨塔上乱作一团。
嗒,嗒,嗒——
一名高挑的褐肤女子走进哨塔,梳着半边脏辫,垂下几根缀在面前;浑身上下用大量短钉装饰,配上紧绷的皮衣,狂野而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