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荣长长地吸了口气,说这一段话,仿佛用尽了毕生气力。
“那些被抓去的孩子们后来如何了?星云阁可再有作恶?”雪禅追问道。
“孩子们呐。”田荣不禁笑了笑,“都死了吧,毕竟星云阁眼下也没几个弟子活着。”
他的女儿,应当也早已命染黄沙,去见他那嘴碎的妻子和她心直口快的哥哥了吧。
他摇着头叹道:“大约十多年前,镇里人就不再遗失婴孩了,不知是他们良心发现……”他指了指头顶上的青天白云,“还是老天开眼,不再令灾祸横生。”
“但李婶在两年前失了孩子丈夫,这其中真相为何,我们也不好深究。”
雪禅听了田荣的一席话,思绪飘浮,不禁想起早先云戮也和她提及的赤炎回廊和血渊秘辛。
炼成血渊之蛊,需耗时十八载。
云戮也儿时,曾有盈千累万个幼儿同他一块儿,被关在暗无天日的赤炎回廊里,日居月诸地承受着切骨剧痛。
年幼的孩童无法揭竿而起,砥锋挺锷,只得在黑暗中俯首就缚,听之任之。
运气好的,在此阴暗之地,身缠疾厄,没受多大苦痛,早早便断了气。
运气差的,迟迟无法归西,年年岁岁,不知尽头地咬牙忍着生罚,直至倦怠绝望之日,自我了结于世。
草生一秋,朝荣夕悴。浮生当真若寄,只遗憾未能体悟欢愉,唯余无边苦楚。
仅有血泪堆叠而成的人间岁月,的确无甚可恋之处。
因而将这一切忍了十八年,不依不饶地活至今时今日的云戮也,格外令人心疼。
也因他无甚因由,茫然却长久的坚持,得以让风时停了手。
不再寻找无辜幼儿源源不断地生祭血渊,不再有家庭支离破碎,心创不愈,不再有无尽屠戮和惶惶不安织造而成的时节。
尽管他并无此心,仅是随心而为地选择了存活。
雪禅眼中的波光折射着寒烟日暮、秋白鸿影,上扬的唇角不知为何,显得沉寂悲凉。
人间至秋,诸事摇落。
万厄终有尽时。
“大幕落下,一切都已结束。”雪禅朝老人微微颔首,“往者不可谏,我们也该排愁破涕了。”
“但愿如此。”
…………
一只毛羽油光水滑的白鸽,乘落秋风,煽动翅膀轻悄悄地挤进翕开的窗缝,落于纸张铺就的月牙桌上。
屋内满是浓郁药膳味,常有青烟顺着劈啪作响的火炉瓦罐升腾漫延,将好好一个古色古香的厢房染成云雾缭绕的仙境。
坐于仙境中心,正半眯着眼打瞌睡的老和尚,懒洋洋地起身抓着白鸽解下足上信筒,展开纸卷,转身将其烧成灰烬。
一气呵成,面不改色。
天觉走出房门,看了一眼隔壁室内,提着一笼肉包准时前来的李婶,耸着肩,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