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禅儿可还记得,曾邀我同去山谷游逛?只恨世事难料,如今唯有梦中一见,也许尚能兑现。
“言不尽思,不胜依依,再祈珍重。
“勿念。
“戮也绝笔。”
“不会难兑。”雪禅合上书信,抬手拂去眼角湿润,冲榻上少年轻笑出声,“我们一起去山谷,你不会食言。”
“我带你去。”她石赤不夺地言道,唇边笑意宛如凉风弄晴,落红收露。
…………
苗疆离清缘寺之遥,天觉原先一路吃吃逛逛,偶尔顺手救人,赚取路费时并无太多感触,直至师弟一封急书,将他从长榻酣睡中催醒后,方才惊觉关山迢递,鞭长驾远。
天为寄书有云:“雪姑娘已愈,只可惜云少侠……”
怎么了?怎么了?
云少侠怎么了?
是死是活,倒是用一句话完整概括啊!
信写一半戛然而止,是清缘寺穷得揭不开锅,连墨都用不起了吗?
不知道鸽子一来一回得半个月嘛!是想累死鸽子,还是急死他?
天觉对着句尾六个黑点,急得两眼发黑,险些摔回榻中。
他这师弟酷爱卖关子,不明此事者只当他高深莫测,超凡脱俗,亲近者却清楚,他偏爱此种被误解的秉性,且乐在其中。
天觉猛吸一口气,暗暗发誓此番回去,定要治好师弟的不良嗜好。
天觉随意理了个小包裹,踏上脚蹬,一抽小马鞭,蹄间三寻,和一匹骅骝骏马一块儿逐日追风。
终于在一个月后,某个风和日暄的晌午,天觉摸了摸已有些许灰白枯草生出的头顶,在清缘寺大门口长吁短叹。
他真的好累!
精疲力竭!昼夜不息!仿佛半身已入土。
然而世道对他毫无体谅之心。
“方丈为何不进门?”守门小僧替天觉牵着马,奇怪道。
“我且问你,那个云少侠如何了?”
守门小僧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云少侠”这号人物,于是老实道:“走了。”
“走了?走了!”天觉从马上摔落下来,抓着小僧的胳膊,万分激动,“怎么就走了?何时走的?”
“约莫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是天为来信之时,那封极为简洁,但言语不清的书信,被天觉保留至今,本欲回来说教一二,谁知那苦命孩子竟在那时就身死命陨了。
所以那六个黑点所示之意,便是生死难料,听天由命?
命蹇时乖的少年到底听从了天命,继而一瞑不视?
天觉脑袋发晕,忍着心底不适,不情不愿地将希望转寄在另一件事上。
人活着,总要有些盼头。
“那雪姑娘呢?”
“一块儿上路了。”
上……路……了……
潦草几字,念得如同地府特产——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