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昼夜,共计二十四个时辰,云戮也和雪禅的手,严丝合缝地紧贴交握,分毫未离。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榻上少女,眼中已有清晰可见的猩红血丝,散布于黑瞳外缘,面色泛出灰白,逐渐暗淡的眸光却在日中阳盛时,倏而绽出明明赫赫的莹光。
少女的指尖在他手中微微蜷缩,像毒蝎弯着尾尖勾刺,在心口轻悄悄地划拉,以无害的力度在心上挠出微痒。
仿佛整日压在云戮也胸口上的大石,被骤然移开,呼吸不再沉闷刺痛,心跳不再软弱无力。
他唇角轻轻勾起月牙弧度,眼中带出星星点点的流萤璀璨,将日月交替间的萦心伊愁,彻底浇熄。
“禅儿要醒了吗?”他将少女素手贴在面颊处,声音带着两日未沾水的嘶哑暗沉,却无法遮掩满腔的喜悦。
似在回应,雪禅藏在眼皮下的墨珠忽有滚动,连带着密致微翘的长睫颤动不已,瞧着犹在挣扎。
“不急。”云戮也垂眸轻笑,积蓄多时的泪滴夺眶而逃,延着脸庞沾湿衣襟,“慢慢来,不用急于一时。”
得到了安慰的少女瞬时缓和下来,再次陷入了漫长寂然。
只是这一次,并未让云戮也久等。
日光肆无忌惮地漫溢入室,照得屋内亮堂通明,连重重帷幔圈出的一小块床榻也因帘上薄红,透出柔和粉光。
意识被大片的晦暗漆黑席卷后,猛然迎来灼目光明,令雪禅分外不适。
她下意识地抬手阻挡,却发现右手被人紧攥而难以动弹,且有些微湿润触感顺着指缝,浸湿手心。
她费了力睁开眼眸一探究竟,入目便是那双寤寐思服的眼睛,澄澈透亮,凝着小小的她。
再次被云戮也拥入怀中的感觉,雪禅一时间难以消化反应,只觉得头晕目眩之际,有一抹清凉温润之气,争抢着涌进鼻尖,一刻不停地灌入混沌灵台,将她的神志拽出虚空。
“梦里没有朝露香。”她轻轻拍着云戮也因无声抽噎,而微微发颤的后背,“戮也,我回来了。”
“我知道。”他轻声回应,“这一次,我们长相厮守,再不分离。”
“绝不食言。”雪禅应道。
…………
甘草炖蛋是何滋味,每日三次以上,不间断地细细品了十一日的雪禅发誓,绝不像云戮也说得那么清新可口,鲜香爽滑。
她捧着手中茶碗,欲哭无泪地望着吃了一炷香,却仍有大半的深棕色糊糊,眼神犀利地拷问云戮也:“说好的人间美味呢?”
“我尝尝。”云戮也就着她手中的小勺子,挖了一团不知何物的稀泥,送进嘴里,动作如行云流水,并无半点不适。
“很好吃。”他真诚点评。
雪禅满脸不解:“莫非你的味蕾出了问题?”
“禅儿亲手做的食物都好吃。”云戮也不假思索地回道。
多日后,听闻此事的天觉难以置信地瞪着云戮也,结结巴巴地问:“你说,甘草炖蛋……好吃?”
他分明寻了个最难以下咽的方子做蛊毒解药,目的便是为了防止某些了无生趣之人,刻意将清醒丹当作混沌药,宁愿日复一日地沉溺逍遥假梦中,而逃避现实,亦或者,更可恶者将其当作商品贩卖,使得人人精神不济,留恋虚妄。
可是他显然低估了世人味觉的下线。
“好吃啊。”云戮也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