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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部分(第2页)

孟轲点了点头:“原来是鬼谷之人,失敬。不知阁下说孟轲仁政之道贻笑大方是从何谈起?”

张仪冷笑一声:“宋国乃是天下有数的大国,襄公更是五霸之一,推行你所谓仁义之道,却是惨败楚国之手,身死国灭,贻笑万古,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仁政之道的弊端吗?”

孟轲道:“此言差矣,齐桓公任用管子,行仁义之道,尊王攘夷,得以九合诸侯,成就春秋第一霸,如何不是仁政治国之成就?”

张仪笑道:“桓公成就春秋第一霸乃是管子之功,与这仁义有何关联,否则为何桓公之后,齐国再不复当年,否则为何如今称霸天下的却是我大魏?”

孟轲一片静默。

张仪又道:“今大王初登大位,奋数代遗烈,国势鼎盛,天下无国可争锋,假日时日必可收复三晋,一统中原,攘除四夷,一统天下!成超越文武之业,比拟三皇之功,如此大好局面,孟夫子你却以仁政来误我大魏,当真居心叵测!”

“你!”孟轲冷眼看着张仪,一声竟说不出话来,他虽也是善辩之士,但终究以治学为本,比之张仪这种完全靠嘴皮子吃饭的却是差了许多,更何况儒家之学的确不合这乱世,他也无可反驳。

这时张仪躬身对魏惠王一拜:“士子张仪师鬼谷先师,得纵横之术,捭阖天下,自认有经天纬地之才,若大王用我,二十年内必可一统天下,成就万古大业。”

看着张仪,魏惠王眼露迟疑之色,一来他并不相信张仪的大话,二来更不好拂了孟轲面子,犹豫噢一下,问道:“不知张仪你所说纵横之道是何学说?”

张仪还未来得及说话,孟轲抢先道:“大王有所不知。所谓纵横一派,发端于春秋末期的狡黠之士。前如张孟谈游说韩魏而灭智伯,后如犀首游说燕秦。如今又有张仪、苏秦之辈,后来者正不知几多?此等人物朝秦暮楚,言无义理,行无准则;说此国此一主张,说彼国彼一主张,素无定见,唯以攫取高官盛名为能事。譬如妾妇娇妆,用以取悦主人,主人喜欢红色则是红色,主人喜白色则白色;主人喜肥身,则化为饕餮之徒,日食九牛以增身;主人喜细腰,则不惜作践自残,割肉绝食;其说辞之奇,足以悦人耳目,其机变之巧,足以坏人心术!此等下作之辈,原是天下大害,大王若是用张仪,岂不羞煞天下名士?”

孟子虽是说得振振有词,但魏国君臣脸上却有些不好看,只觉他过份刻薄,连死去近百年的“三家分晋”的功臣名士张孟谈也一概骂倒,未免不给他们魏国人脸面。于是都翘首以盼,看张仪如何对答。

片刻后,张仪笑道:“久闻孟夫子博学雄辩,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也。”

“国士守大道,何须无节者妄加评说?”孟子冷然回道。

突然,张仪一阵哈哈大笑,又骤然敛去笑容揶揄道:“一个惶惶若丧家之犬的乞国老士子,谈何大道?分明是我纵横家鹊起,你这乞国老士心头泛酸,原也不足为奇。”

此言一出,孟子脸色骤然铁青!

他一生游历诸侯诸多,从来都是他斥责别人,别人都是对他尊敬有加,纵然不用他也是以礼待之,哪有人敢直面指斥他为“乞国老士子”?这比孔子昔日自嘲的“惶惶若丧家之犬”更令人有失尊严!

孟子还为及发作,却见张仪侃侃道:“纵横策士图谋王霸大业,自然忠实与国,视其国情谋划对策,而不以一己之义理忖度天下。若其国需红却谋白,需白却谋红,需肥却谋瘦,需瘦却谋肥,何异于亡国之奸佞?所谓投其所好言无义理,正是我纵横家应时而发不拘一格之谋国忠信也!纵为妾妇,亦忠人之事,有何可耻?却不若孟夫子游历诸侯,说遍天下,无分其国景况,只坚执兜售一己私货,狗屁的仁义之说,数十载无人与购,却骂遍天下,犹如娼妇处子撒泼,岂不更可笑之至?”

“娼妇处子?妙!”有魏国大臣忍不住击掌叫好。

这娼妇处子原来是说鲁国一皮肉生意的女子,把自身多番卖出,却无一个男人要,最后人老珠黄还是处子一个。心中怨恨之下,却是每天站在门口,看见年轻漂亮的少妇就辱骂一番,以泄自身心头怨气。

张仪以此来形容孟轲,却是讽刺他多年来游走诸国,却无一国理会他仁义之道,与那人老珠黄的娼妇一样,看见有比他受欢迎的学说就忍不住痛骂。

闻得词语,饶是以孟轲的气量也被气得脸色铁青,浑身散发出可怕威压,笼罩向张仪。

张仪虽是鬼谷子之徒,能言善辩,但自身修为不过渡过两次天劫的练气士,哪里承受的住孟轲这等天仙绝顶的高手之威压,当即被压得浑身冒汗,颤抖不息,但眼中却是毫无半点惧意,高声质问道:“刚刚夫子还言要以仁义治国,如今难道要口是心非,以武力戮我张仪吗?若真是如此,那张仪愿以一己之死,向世人揭开你这假仁假义之辈的面具!”

大殿上,魏国君臣看着这一幕,尽是沉默。魏国之力虽强,但若非动用某些底蕴,绝不可能奈何一位天仙绝顶的强者,魏惠王虽然有些欣赏张仪,但也不至于为了他一人就动用魏国的底牌。

不过想来孟轲乃是天下有名的圣人,还不至于下作到因为一点口角之争就不顾身份,当场杀了张仪,想来最多给他点教训。

如此思忖着,包括张仪的同门庞涓,满殿的魏国君臣没有一人开口替说话。

片刻后,孟轲冷冷看着一副慷慨激昂的张仪,长叹一口气:“天下乱世,礼乐崩坏,再无仁义,不知何日方是我儒道行于天下之时,如此世道,不谈也罢!”

渭然长叹,他散去浑身威压,冷峻立于大殿之上,脸上布满悲悯与无奈,心中更是萧瑟。

他如今总算明白了昔年孔夫子的心情了,空有整顿世间,恢复纲常之志,却有心无力,不被世人理解,独自行走在这条孤独的路上,何等凄凉,何等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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