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英瞪大了眼睛。
吴夫人接着道,“所以,这里面的缘故是明摆着的,武宗皇帝根本就不好女色,他爱好的是龙阳之道,而这龙阳的精妙之处,便是爱走旱道而不爱走水道。”
“故而即使武宗皇帝能将天下美女都搜罗进宫中豹房,然而他宠幸美人时,偏偏不往水道里走,那无论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都不可能为武宗皇帝怀上皇嗣。”
“所以,当年延绥总兵官马昂之妹马姬怀着身孕被送入豹房时,朝臣们才会大惊失色,因为大家都知道,武宗皇帝只会走旱道,绝不可能让女人有孕,倘或马姬在宫中生下儿子,那这个儿子就是武宗皇帝唯一的继承人。”
田秀英到底是历经三世的穿越者,思想上比较开明,她觉得不能单纯用“有没有孩子”这一条来判定一个人的性取向,万一明武宗是大明为数不多的“丁克”呢?
“没孩子也不能说明武宗皇帝专爱龙阳之道啊。”
田秀英迟疑道,“武宗皇帝若是爱好龙阳,那……武宗皇帝的那些近臣莫非都是……”
吴夫人拍了拍她的头,笑着回道,“都是!都是!自然都是啊!我在扬州时,听过不少人谈论宫闱秘事,说句大不敬的话,武宗皇帝那些近臣的许多事迹,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哪些人是与武宗皇帝有私情的。”
“只是许多人为了维护武宗皇帝的名声,总是嘴硬,要么非说是武宗皇帝被‘佞幸’给蒙蔽了,要么就说是那些近臣不过是武宗皇帝的‘义子’,真是自欺欺人。”
田弘遇在一边赞同道,“就是!我就不爱见人嘴硬,男人不爱女色而专好龙阳,那是天性使然,若非要与那专好女色而厌恶龙阳者相比,那这两者之间也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嘛!”
“譬如就说那刘瑾吧,有些人就非说刘瑾当年能权倾朝野,是因为他手段了得,迷惑了武宗皇帝,但依我说呢,这事情根本没有复杂。”
“刘瑾当年执掌钟鼓司,专管出朝钟鼓及宫内杂戏,他就是长得不错,又会演戏,就被武宗皇帝给看上了,然后就一路平步青云了。”
“武宗皇帝就好内臣宦官那一口,这也是公开的秘密,据说武宗皇帝还特意从宫中太监中遴选俊秀者以充宠幸,称为‘老儿当’,那所谓的东宫‘八虎’,原来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刘健、谢迁那一伙阁臣一开始还想要用伏阙面争这一招斗倒刘瑾,结果刘瑾一往武宗皇帝面前掉眼泪装可怜,武宗皇帝便反倒把那伙进谏的文臣给革职了。”
“在武宗皇帝看来,刘瑾之于他,就好似昔年董贤之于汉哀帝,汉哀帝想要禅位给董贤,不是因为董贤有多么能干,而是他觉得他跟董贤是‘夫妻一体’,两人不分你我,可以共享江山。”
“所以刘瑾无论怎么胡作非为,只要两人感情好,在武宗皇帝眼里那都不是个事儿,最终杨一清与张永能使得武宗皇帝对刘瑾判以凌迟之刑,也并非是他们能让武宗皇帝忽然醒悟,了解到素日里刘瑾是如何贪酷。”
“而是武宗皇帝查抄刘瑾住宅时,发现刘瑾平时所用的扇子里竟藏有两枚锋利的匕首,武宗皇帝见了那扇子,相信了刘瑾要杀自己,伤心又失恋,这才决意将刘瑾处死。”
“不仅仅是刘瑾,武宗皇帝的那几个‘义子’,钱宁、江彬、许泰、李琮、神周,说是骁勇武将,干得都是嬖佞的事儿。”
“武宗皇帝能允许这些未曾净身的男子随意出入宫禁,与他们在豹房内同榻起卧,就等于是将他们的龙阳之好公布于众了,否则这些武将要是与后宫妃嫔有什么瓜葛,那不就是打了武宗皇帝的脸吗?”
晚明盛行男风,上自王公贵族,下到市井平民,各个阶层中都存在狂热追求男色的人,至于士大夫豢养娈童为厮役,更是已经成为了一种习俗。
连大明十六帝中,大部分都有尝试过男宠的记载,只是这种记载比较含蓄,一般也不会被正史收录,这一下被田弘遇大剌剌地挑明了说出来,倒是让田秀英深受震撼。
原来第一世中,田弘遇是早就看出朱由校根本不喜欢女人,才如此积极地要求她去参选信王妃的。
他就是吃准了朱由校不好女色,生不了孩子,才专在朱由检身上作文章,就等着朱由校将来去世之后,来一出兄终弟及呢。
不过田弘遇的运气还真是不错,简直是想什么来什么。
田秀英看着自家老爹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禁犹疑道,“可昔年被武宗皇帝在豹房中金屋藏娇,与武宗皇帝抵足而眠的钱宁、江彬、许泰等人,在朝中皆有名有姓。”
“倘或皇上也专爱龙阳之道,怎么就没听人提起过这皇上的男宠姓甚名谁?九千岁虽然与皇上感情颇深,但今年已是五十有八,是年近花甲之人了,皇上总不可能喜欢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宦官吧?”
吴夫人“嗳”了一声,笑着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满嘴浑话儿?皇上的男宠是谁,坊间早已传遍了,就是那乾清宫的御前牌子高永寿。”
“我在扬州的时候,还听见知情者作了宫词传出来,‘汉帝椒风绝等侪,六宫粉黛枉金钗。高家小姐蛾眉好,那用凌波窄锦鞵’,就是说这皇上跟两汉二十四帝一样,明明坐拥后宫三千佳丽,却偏偏爱好男色,放着遍地小脚美人不要,就偏爱那缠不了足的‘高家小姐’。”
田秀英心中蓦地一沉,她的脑中浮现起了一段关于朱由校落水时的文献记载,“先帝与体乾名下高永寿、逆贤名下刘思源,皆十七、八岁小珰,在桥北水最深处泛小舟荡漾,上身自刺船,二珰佐之,相顾欢笑,若登仙然。忽风起舟覆,二珰与上俱堕水,船上金大壶酒具尽没。当时两岸惊哗,皆无人色。”